顾屿那句带着撒娇意味的“饿”，像一根羽毛，轻轻搔散了空气中最后一丝凝滞。苏晚意看着他眼底重新漾开的温柔和那一点点孩子气的依赖，心尖软得一塌糊涂。
“等着，”她弯起眼角，声音轻快了些，“给你下碗阳春面，很快。”
她转身走向后院的小厨房，脚步都带着轻快的节奏。顾屿没有跟进去，而是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目光追随着她忙碌的身影。看着她拿出挂面，烧水，切葱花，打蛋……每一个动作都娴静而美好，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烟火气。
小小的厨房里很快弥漫开面条和猪油的香气。苏晚意将煎得金黄的荷包蛋盖在清汤白面上，撒上翠绿的葱花，滴了几滴香油，一碗简单却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就做好了。
她端着面转身，正对上顾屿专注的目光。他不知看了多久，眼神深邃温柔，仿佛要将这一幕刻进心里。
“看什么？”苏晚意脸颊微热，将面碗递给他。
“看你。”顾屿接过碗，语气自然又直白，说得苏晚意耳根都红了。他低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真香。”
两人依旧在后院的石桌旁坐下。晨光正好，透过稀疏的枝叶洒在碗里，清汤都泛着金泽。顾屿吃得很香，似乎真的饿了，或者说，这碗由她亲手做的、最简单不过的面，对他而言有着别样的滋味。
苏晚意小口喝着自己碗里的面汤，看着他吃得满足的样子，心底那片柔软的角落仿佛被阳光填满。先前因他母亲而起的惊惶不安，在他坚定回归和此刻的宁静温暖中，渐渐被抚平。
吃完面，顾屿主动洗了碗。两人回到书店里，阳光已经大面积地倾泻进来，将整个空间照得明亮而通透，空气中飞舞的微尘都清晰可见。
“今天有什么特别想做的吗？”顾屿环顾着书架，随口问道，语气闲适得像拥有全世界的时间。
苏晚意想了想，目光落在窗边那架老留声机上：“好像……很久没听唱片了。上次那张周璇的，只放了一半。”
顾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唇角扬起：“好啊。正好今天阳光好，适合听点老的。”
他走过去，熟练地打开留声机柜门，取出那张黑色胶唱片。苏晚意则去挑了另一张节奏稍快些的爵士乐唱片备着。
舒缓慵懒的女声再次流淌出来，伴随着沙沙的低噪，时光仿佛又一次慢了下来。顾屿没有坐回窗边，而是很自然地走到苏晚意身边，倚在她正在整理的书架旁。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沉浸在旧时光的旋律里。顾屿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泛黄的诗词集，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苏晚意则继续着手头的工作，将几本新到的二手书分类登记。
偶尔，顾屿会读到一句喜欢的，便低声念给她听。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混在留声机的音乐里，别有一番韵味。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他轻声念道，目光却从书页上抬起，落在她低垂的侧脸上。
苏晚意正在写字的手微微一顿，脸颊悄然爬上一抹红晕。她假装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低头继续写着标签，笔尖却微微发颤。
顾屿低笑一声，不再逗她，继续翻看手中的书。
阳光移动，将两人的影子渐渐拉近，最终在地板上交融在一起。
一曲终了，顾屿放下书，很自然地走到留声机旁，换上了苏晚意刚才挑的那张爵士乐唱片。轻快跳跃的节奏瞬间充满了空间。
他转过身，朝着苏晚意伸出手，脸上带着温柔而绅士的笑意：“苏小姐，不知是否有幸请你跳支舞？”
苏晚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在阳光中修长的手和含笑的眼眸，心跳骤然加速。跳舞？在这堆满书籍的方寸之地？伴着这老旧的爵士乐？
她的脸颊瞬间绯红，下意识地摇头：“我……我不会……”
“没关系，”顾屿的笑容扩大，眼神鼓励，“很简单，跟着我就好。”
他的手掌依旧悬在空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和期待。
苏晚意看着他的手，又看看他亮得惊人的眼睛，被那种近乎蛊惑的氛围所吸引。她咬了咬下唇，最终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指立刻收拢，温暖干燥的触感包裹住她微凉的指尖。
顾屿轻轻一带，将她从柜台后引了出来。地方确实狭小，周围都是书架，能活动的空间有限。但他却毫不在意，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手绅士地虚扶在她的腰后，带着她随着音乐缓缓移动脚步。
苏晚意紧张得身体有些僵硬，脚步笨拙，时不时会踩到他的脚。
“对不起……”她每次都慌得脸红。
“嘘，放松，”顾屿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跟着音乐的节奏就好，看着我。”
他的引导耐心而温柔，目光始终带着笑意和鼓励。渐渐地，苏晚意放松下来，不再低头看脚，而是抬起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里。他的眼神像有魔力，让她不由自主地跟随他的引领，在这片小小的空间里旋转、挪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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