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风棺材里那具无法辨认的青年男尸,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北京城内外激起了层层涟漪。这涟漪悄无声息,却力道深沉,扰动着看似稳固的水面下的每一寸淤泥。茶坊酒肆间,窃窃私语从未停歇,人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压低嗓音谈论着天津卫牛家的这桩奇闻。
有人说那尸体根本就不是牛风,牛家少爷早已金蝉脱壳;有人猜测牛风是得罪了惹不起的人物,被迫假死避祸;更有人将此事与朝堂之上某些隐秘的动向联系起来,言语间充满了揣测与不安。然而,所有这些流言蜚语,都只限于私密的空间,一旦步入街市或公开场合,人们便立刻收敛神色,噤若寒蝉。牛家,天津卫西市的巨富,手眼通天,牵扯其中,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更何况,此案由刑部和大理寺经手,甚至隐隐有宫中的关注,谁敢妄加议论,引火烧身。
朝堂之上,依旧是庄严肃穆的景象。文武百官按品阶肃立,奏对如仪,仿佛那具无名尸首激起的波澜,丝毫未能影响到这帝国中枢的运转。但若细心观察,便能察觉到一些细微的变化。某些官员的眼神在掠过负责此案的刑部侍郎或大理寺卿时,会多停留一瞬;一些平日里交往密切的官员,在散朝后却匆匆分开,减少了不必要的接触。一种无形的张力在空气中弥漫,无数双眼睛,或明或暗,都在注视着刑部和大理寺的下一步动向,等待着这盘迷雾重重的棋局,下一步棋子会落在何处。
午后慵懒的阳光,透过光禄大夫府书房那精致的雕花木窗,在铺设整齐的青砖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空气中的微尘在光柱中缓缓浮动,书房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檀木家具特有的沉稳气息。
戚睿涵屏退了所有侍从,偌大的书房内,只余下他与千总焦舜生二人。他没有选择坐在那张象征着权威的主位太师椅上,而是亲手搬过两把黄花梨木椅,放在窗边明亮处,与焦舜生相对而坐。这个细微的举动,意在消弭上下级的隔阂,营造一种更倾向于合作与探讨的氛围。作为穿越者,他深知有时候平等的姿态比权力的威压更能获取真实的信息。
“焦千总,”戚睿涵开口,声音平和舒缓,尽量不带给对方额外的压力。他深知焦舜生此刻的处境,作为最初报案并坚持牛风未死之人,焦舜生承受着来自牛家及其可能存在的背后势力的巨大压力,以及同僚甚至上司的不解与质疑。“开棺验尸的结果,你我都看到了。一具无法辨认的尸体,堵不住悠悠众口,也解不开你我心中的疑团。如今线索看似中断,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牛家既然敢用一具假尸来搪塞,必然是有所依仗,布局周密。我们更需要从细微处着手。你且仔细回想,牛成飞近来,除了纳这第四房小妾之外,可还有其他反常之举?任何细微之处,哪怕看似无关紧要,都可能成为打破僵局的突破口。”
焦舜生因连日来的奔波、焦虑和压力,面容显得十分憔悴,眼窝深陷,嘴唇也有些干裂。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书房内清冷的檀香,努力平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他眉头紧锁,目光凝视着地面上跳动的光斑,仿佛要从中搜寻出记忆的碎片。
“戚大人,”片刻后,焦舜生沉声开口,嗓音因疲惫而略带沙哑,“下官与牛家虽同住天津卫,但平日军务繁忙,与牛成飞这类商贾巨富并无深交。关于牛成飞纳妾之事,下官最初也是听街坊邻里私下议论才得知一二。此事本身,就透着股说不出的古怪。”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试图将那些零散的传闻和观察串联起来:“那牛成飞,年过半百,原配夫人尚在,家中早已有了二房、三房妾室。牛府内宅的争斗,在天津卫并非秘密,几位夫人争风吃醋、明争暗斗之事时有耳闻。可偏偏在他儿子牛风‘暴病身亡’后不久,尸骨未寒,他便又急匆匆地纳了这第四房。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焦舜生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继续道:“更让人费解的是牛夫人的态度。那位原配牛夫人,对前面几房妾室向来是严苛出名,动辄打骂立规矩,内宅之权牢牢在握。可唯独对这位新进门的四房,态度却是一反常态的亲热。不仅没有立规矩、给下马威,反而亲自张罗其起居饮食,嘘寒问暖,体贴入微,简直比对亲生女儿还要上心。这绝非牛夫人平日作风,下官听闻时,只觉得不可思议。”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分析的口吻:“这反常的举动,倒不像是在替丈夫纳妾,反而像是……倒像是在替别人金屋藏娇,而藏的不是别人,极可能就是她那‘已死’的儿子牛风。大人请想,牛风若真未死,藏匿府中,他一个纨绔子弟,如何耐得住寂寞?牛成飞夫妇爱子心切,为他秘密纳一房美妾,安置在府内隐秘处,既可慰藉儿子,又能掩人耳目。牛夫人将这女子视为真正的儿媳,自然格外照顾,以期她能拴住儿子的心,安于藏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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