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笼罩下的通判府邸,书房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压抑的气氛。李瑾烦躁地将手中的一个白玉镇纸丢在书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白日里林弈那平静却暗含锋芒的眼神,以及那句“考场上方见真章”,如同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让他极不舒服。
“一个寒门穷酸,也敢在本公子面前嚣张!”李瑾咬牙切齿,对着垂手侍立在一旁的心腹随从李福发泄道,“还有那个张承,粗鄙不堪,竟敢当众顶撞!若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还真以为这府试是给他们这些泥腿子准备的龙门了!”
李福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珠转动间透着精明,他躬身道:“少爷息怒。那林弈毕竟是县试案首,有些才名,若在考场上真让他发挥出来,也是个麻烦。至于那张承,一介莽夫,不足为虑。关键还是那林弈。”
“废话!本公子自然知道!”李瑾没好气地道,“王教授那边派人去探过口风了,那老古板口风紧得很,只说什么秉公办理,哼!指望不上。必须得想个万全的法子,让那林弈在府试中彻底栽下去,永无翻身之日!”
李福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凑近几步,低声道:“少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们不如双管齐下,让他内外交困,措手不及!”
“哦?仔细说说!”李瑾来了兴趣。
“这一,”李福伸出食指,“是在考场之外。学宫提供的号舍虽然简陋,但好歹是个安身之所。咱们可以想办法,让他连这片刻的安宁都没有!”
他压低声音:“少爷可还记得,学宫掌管号舍分配的那个陈胥吏?此人贪杯好赌,前几日又欠了赌坊一笔银子,正焦头烂额。只需许他些好处,让他给那林弈换个‘好’位置——比如靠近茅厕,或者与几个鼾声如雷的粗鄙之人相邻。再让咱们的人,在他饮食饮水中稍稍动点手脚,不需毒药,只需些巴豆、苦参之类,让他腹泻不止,精神萎靡。考试最耗心神,若他考前便已精力不济,入了考场又能有几分状态?”
李瑾听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妙!此计甚妙!让他吃不好睡不好,看他还如何考试!此事你去办,银子不是问题,务必办得干净利落,别留下把柄!”
“少爷放心,小人晓得轻重。”李福阴险一笑,继续道,“这二嘛,便是在考场之内,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他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府试搜查虽严,但百密一疏。咱们可以收买一两个与林弈同场,且位置相邻的考生。不需要他们做太多,只需在考试中途,趁巡考官员或衙役经过时,装作无意间发现,然后惊惶指证,说看见林弈袖中或有异动,疑似夹带小抄!届时人证‘确凿’,众目睽睽,他林弈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舞弊大罪,足以革除功名,永不叙用!”
李瑾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得几乎要站起来:“好!好一条毒计!这才是真正的杀招!外面骚扰只是疲敌,这考场诬告才是绝杀!让他身败名裂,看他还如何‘见真章’!”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林弈被衙役如狼似虎地拖出考场,满面绝望的场景,脸上露出了残忍而快意的笑容。
但他旋即又冷静下来,沉吟道:“收买考生……此事需极其谨慎,人选必须可靠,而且要确保事后能控制住,不能反咬我们一口。”
李福胸有成竹道:“少爷放心。小人已物色好人选。一个是城西破落户刘麻子,屡试不第,嗜赌如命,欠了一屁股债,只要给足银子,他什么都肯干。另一个是南街赵寡妇的儿子,叫赵四,家境贫寒,为人懦弱,其母病重急需银钱救命,稍加威逼利诱,不怕他不就范。这两人都与林弈素无交集,指证起来更显‘真实’。事成之后,给他们一笔钱,打发得远远的,或……”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凶光毕露。
李瑾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阴冷与狠毒:“就按你说的办!银子去找账房支取,要多少给多少!务必确保万无一失!我要让那林弈,连府试的卷子都做不完,就背着舞弊的污名,像条死狗一样被扔出来!”
“是!小人这就去安排!”李福躬身领命,快步退出了书房。
书房内,李瑾独自坐在灯下,脸上洋溢着计谋得逞的得意笑容。他仿佛已经胜券在握,不仅扫清了府试头名的障碍,更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林弈啊林弈,任凭你才高八斗,这次也休想逃出本公子的手掌心!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夜色深沉,通判府邸的阴谋如同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地向着学宫那间简陋的号舍蔓延。
而此刻的林弈,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坐在油灯下,眉头微蹙,反复推敲着一篇时文的破题。窗外是府城不夜的隐约喧嚣,窗内是少年孤身与经史子集为伴的清寂。
他只知道前路艰难,有考官偏见,有世家打压。却不知,一张更加恶毒、更加具体的罗网,已经在他周围,缓缓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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