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缓缓合上账本，站起身来。
就在转身的那一瞬，她眼角快速扫过周宇凡。
让他立刻去找文书黎来盯着店，千万别让黄主任趁机搞什么小动作。
随后，她挺直脊背，步伐不急不缓地朝后屋走去。
掀开门帘，郭振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儿了。
他倚着门框，手里攥着一叠纸。
“刚从城郊回来，大棚的事办妥了，合同在这儿。”
他语气平稳，把那叠纸递了过去。
“外头那老头儿，是黄主任？”
他低声问。
周淑芬接过那叠合同。
“来找麻烦的。”
她冷哼一声。
“说咱们证件不全，手续有问题，要查我们。”
郭振义眉头一沉。
“他图啥？真为公事，会堵门口？”
“还不是眼红咱家的货。”
她把合同仔细折好，随后塞进大衣兜里。
“供销社的香皂积压在仓库卖不动，洗衣粉也堆着没人买。现在看咱们铺子一开张就人流不断，心里发酸，就想吞了咱们的渠道，拿回去自己做。”
两人并肩往外走。
刚掀开布帘走出店门，就看见黄主任正站在货架前。
他手里捏着一个西红柿，来回掂量，像是在称重量。
那神情，哪有半分公家人该有的正经。
一见他们，黄主任故意将果子一摔。
“别磨蹭了周老板！”
他声音拔高，趾高气扬。
“拿不出的话，我就派人封店！影响市场秩序，谁也保不了你！”
周淑芬眼皮都没抬。
她径直走到柜台前，把手里的合同“啪”地一声拍在柜台上。
“你自个儿看清楚，郊区大棚承包合同，五年期，白纸黑字写着呢。菜是自家种的，拉回自家铺子卖，凭啥要你开运输单？哪条规矩写着必须过你手？”
黄主任一愣，低头盯着合同，瞪大了眼。
他压根没料到，这女人两天时间就真的把大棚的事给办成了。
“就算菜是你种的，那洗衣粉香皂呢？”
“我打听过了，全是上海来的货！没供销社批文，没调拨单，货打哪儿来的？走私啊？”
话音未落，郭振义已跨前一步，稳稳挡在周淑芬身前。
“黄主任，周记的货，走的是港城贸易公司渠道，每一批货都有报关单，海关验讫章齐全。真要查，我现在就打给外贸局刘局长，让他亲自把单子送来？你信不信他五分钟内就到？”
港城贸易是周宇捷管着的。
海关、外轮、外贸口打交道向来规矩严明，流程正规。
黄主任心里清楚，那不是他一个街道办主任能惹得起的。
万一捅出乱子，上面问责下来，他这点小权柄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
他攥着那份合同，手心发汗。
“我就提醒你注意点规矩……别被人钻了空子……”
话没说完，自己先退了半步，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人刚走，文书黎从里屋冲出来，嘴里“呸”地啐了一口。
“这老狐狸！开业第一天就来摸底，今儿干脆上来使坏！真是阴魂不散！”
周淑芬站在柜台后，伸手捏了捏眉心。
她把合同从兜里拿出来，又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重新收好。
“这才刚开始。”
她语气平静。
“生意火了，盯的人就多。有想抢渠道的，有想查黑账的，还有等着看笑话的。”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郭振义身上。
“大棚的事，谢谢你了。要不是你跑这一趟，这两天我真不知道怎么应付。”
“跟你还用谢？”
他笑了笑，神情自然。
“棚架都叫人搭好了，材料是今天早上运到的。”
“再过一阵子就能下种，等第一批蔬菜出棚，咱们的菜源这事，彻底不用愁了。”
话音未落，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几个身穿灰色工装的男人猛地冲了进来。
带头的是隔壁“便民百货”的陈老二。
那张脸上布满横肉，眉头紧锁，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唾沫星子。
“周淑芬！你卖的香皂便宜五分，你是存心要饿死我是不是？啊？你说！”
他声音嘶哑，几乎是在吼叫。
周宇凡反应极快。
他几乎在陈老二踏入店门的一瞬间就跨步上前，稳稳地挡在了周淑芬身前。
“陈老板，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各家店铺自主定价，这是国家政策允许的。你拿根木棍来威胁别人，算什么道理？这可是合法经营的商店。”
“自由？我看你就是胡搅蛮缠！”
陈老二冷笑一声。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木棍，狠狠朝旁边的货架挥去。
“哐当”一声巨响，几罐罐头顶不住震动，接连滚落下来。
“今天你不给我把价格提上去，明天就别想开门营业！不然可就别怪我了，我就砸了你的店，一块玻璃都不给你留！”
他恶狠狠地撂下狠话。
顾客们纷纷惊恐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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