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陈宇微微一笑,“一件用祝福缝制而成的衣服。它不讲究昂贵的面料,不追求繁复的剪裁。”
“任何空洞的时尚,在它面前,都将轻如鸿毛。”
那一刻,江芷云彻底明白了。
丈夫要做的,是一件“武器”。
一件强大的“文化武器”。
陈宇的“百家衣”计划,一经提出,便得到了江芷云的支持。
她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
陈宇决定,将“百家衣”的征集过程,也变成一场充满教育意义的活动。
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向邻居们索要布料。
而是和念念一起,设计并制作了一份特别的“邀请函”。
邀请函的材质,是他们去年秋天亲手制作的再生纸。纸张带着朴拙的质感。
陈宇用毛笔,在纸上,以隽秀的小楷,写下了他的请求:
【敬启近邻:
小女念念,将与同窗共襄校园之盛会,欲制一衣,以呈华夏之风貌。
然锦绣罗缎,纵其华美,未及寸缕之情深。故诚祈府上,惠赠寸布一方。
无需名贵,不问新旧。或为垂髫之襁褓,或为萱堂之旧裳,或为功成之铭记,或为心爱之吉光。
愿集百家之祝福,聚邻里之情谊,缝以为衣。令其行于台上,如沐春风;立于人前,自有根基。
一针一线,皆是故事;一色一彩,尽为深情。
感荷厚意,敬候佳音。
——邻人陈宇敬上】
这封情真意切的信,在“龙麓山庄”的业主群里,引起了轰动。
“天啊!宇神这文笔,跪了!未及寸缕之情深,这句话写得太好了!”
“这哪里是要块破布,这分明是在收集我们每个家庭的故事和祝福啊!太有意义了!”
“别说了,我家有!我奶奶留下的一块手绣的蓝印花布,我一直珍藏着,我这就给念念送过去!”
“我家也有!我老公当年当兵时候的旧军装,虽然洗得发白了,但那上面的五角星还在!这块布,有我们家的精气神!”
一时间,响应者云集。
陈宇和念念,开始了他们的“征集之旅”。
这个过程,通过直播呈现在了千万观众的眼前,变成了温暖的汇流。
第一站,他们来到了李伟家。
李伟的妻子,拿出了一小块带着淡黄色小鸭子图案的柔软棉布。
“这是我们家强强小时候的包被上剪下来的,”她抚摸着那块布,眼神温柔,“这孩子从小就皮,只有裹在这张包被里,才肯乖乖睡觉。”
“这上面,还留着他当年的奶渍呢,哈哈。”
第二站,他们去了那位古琴老教授家。
老教授听说来意,沉默了许久。
他从一个上锁的樟木箱子里,取出了一条丝绸手帕。
手帕有些旧了,但上面绣着一枝清雅的兰花。
“这是我老伴儿,年轻的时候亲手绣的。”
老教授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最喜欢兰花,总说君子如兰。”
“她走了以后,我时常拿出来看看,就好像她还在身边一样。”
他从手帕的一角剪下了一小块,郑重地交到陈宇手中:“也把这份清雅,带到台上去吧。”
陈宇和念念,都深深鞠了一躬。
他们知道,他们收下的是这位老人半生的思念。
最让人意外的,是第三站,张瀚和王琳家。
自从“四时田”事件后,王琳已经彻底褪去了浮夸外壳。
她看到陈宇的“征集信”,第一个就在群里响应。
当陈宇和念念来到她家时,她早已准备好了。
她最初拿出的,是一块从一条限量版爱马仕丝巾上剪下来的布料。
然而,陈宇只是看了看,没有立刻接过来。
王琳是个聪明人,她立刻就明白了陈宇的意思。
这块布很美,但它没有“故事”。
她的脸一红,犹豫了一下,转身回了房间。
几分钟后,她再次出来,手中,却拿着一件旧的棉布围裙。
“这个……”她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是我……是我上次,在百家宴之后,试着做西红柿炒蛋时穿的围裙。当时手忙脚乱,油溅得到处都是……这上面还有油点子呢。”
她指着围裙上的一个油渍,脸上却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为家人做饭是这么开心的一件事。我觉得,这块布比所有名牌都有意义。”
陈宇接过了那块棉布,对王琳说:“谢谢你,这是我收到的最珍贵的布料之一。因为它上面,有家的味道。”
王琳的眼圈红了。
站在一旁的张瀚,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
他知道,他的妻子找到了比奢侈品更有价值的东西。
就这样,一块又一块布料,汇集到了陈宇的手中。
有退役飞行员珍藏的滑翔伞尼龙布,代表着“勇气”。
有新婚夫妇用来装饰婚房的的红色绸缎,代表着“爱”。
短短几天,陈宇就收集到了来自几十个家庭的的布料。
他将这些布料,一一清洗、熨烫,然后,平铺在工作台上。
那画面,通过直播镜头,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不再是一堆“碎布头”。
那是一幅,由无数生活片段,汇集而成的“清明上河图”。
直播间的弹幕,停滞了。
许久,才有人用颤抖的手打出了一行字:
【我……我好像,有点理解,我们五千年文明,为什么能延续至今了……】
是啊。
代代相传的、对“家”与“根”的深沉眷恋,才使文明延续至今。
这,就是“百家衣”的灵魂。
而陈宇,即将成为赋予这个灵魂以形体的“造物主”。
真正的挑战,也才刚刚开始。
近百种布料,材质、厚度、颜色、新旧程度,千差万别。
有粗糙的麻布,光滑的丝绸,挺括的卡其布,柔软的棉布……如何将这些元素,融合成一件和谐统一又充满美感的衣服?
这考验的,已经不仅仅是技巧,更是审美、哲学思想。
陈宇将自己关进了工作室里。
江芷云本想请几天假,来给他打下手。
她却被陈宇笑着推出了门外。
“这是我的战斗,”他眨了眨眼,“你和念念,只需要等着。”
这场“战斗”,通过直播镜头,呈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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