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过饭，洗了澡，时间也差不多了，余家诚照例到医院ICU门口守了一夜。
第三天余家梅来得更迟一点，可能是因为和她同来的方雪莲起床迟了。
方雪莲是余家梅的第二个女儿，2000年生的。
当年农村的计划生育仍然比较严，余家梅那里的政策是生一个儿子或两个女儿后必须结扎。
因为余家梅和方优都有要生一个儿子的执念，所以在发现第二胎也是女儿时，就打算直接送人，以后再生一个。
但余家诚的母亲舍不得把方雪莲送人，就自己偷偷带到余家诚的舅舅家抚养。所以，方雪莲跟余家诚母亲格外亲一些。
同来的还有方雪莲的未婚夫张明浩，河南固始人，两人去年已经订婚。
10月2日，也就是余家诚母亲发病的头两天，张明浩和父亲母亲、舅舅舅妈一起来六安商量结婚方面的事情，3日方雪莲和他们一起去了固始。
让方雪莲没想到的是，自己前脚刚走，第二天外婆就发病了，而且是非常凶险的急性心肌梗死，所以方雪莲又赶了回来。
在余家梅她们来之前医生已经查完房，并将母亲的情况告知了余家诚。
其实情况也没什么变化，仍然是处于危险期；因为醒着的时候情绪容易激动引起病情反复，所以仍然用了镇静剂使其沉睡。
可能接下来几天都是这样，每天都要用镇静剂。
等余家梅她们来了，因为已经十点半了，余家诚也就不再和她们多啰嗦，向她们复述了医生的话，回去了。
……
徐春芳去面试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余家诚要回去准备午饭。
另外虽然不上心业务，但10日上午有个小官司要到庭，作为被告，余家诚必须得抽时间为应诉做些准备。
晚上八点左右，余家诚来换班时，余家梅没急着走，姐弟两个聊了一会。
余家梅这几天白天在医院没闲着，有时候和其他病人家属聊天，交换信息；有时候打电话给一些亲戚，告知一下母亲的情况。
其中二姨家大表嫂去年不幸因为心脏病去世了，所以余家梅打给大表哥的电话尤其多，征询大表哥的意见。
大表哥和大表嫂才五十多岁。大表嫂从小就有心脏病，去年因病情加重在安徽二院动的手术。从手术室出来时医生也说手术很成功，但当天晚上大表嫂却在病房去世了。
医院这边也都是不好的消息。
这也难怪，固然现代大部分人在医院诞生，很多人在医院接收了喜悦（集中在妇产科）！但同时也有不少人在医院走完了最后一程，在亲人的悲声中离开。
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诊断也是急性心肌梗死，和余家诚母亲同一天到的医院，已经不治身亡。原因是他不在六安市区，头一天晚上就觉得不舒服（心梗发作），以为休息一下就没事。拖到第二天早晨更严重了，送过来确诊后医生就宣布没希望了，送进ICU也只是暂时维持生机，留时间通知相关亲属来见最后一面。
另一个心肌梗死病人，只有22岁，在ICU里治了几天，还是走了。
………
余家诚听了这些没啥反应。
毕竟四十四岁的人了，听过见过遇到的事已经够多，就这类事来说也不是只有在医院才能听到，亲戚朋友熟人中就有不少（大表嫂只是其中一例），更别说还有网络了。
余家梅比余家诚大五岁，马上就五十知天命了，更应该对此类消息免疫，不要让负面消息影响到自己才对。
第四天，10月7日早晨，中秋国庆长假结束，孩子们今天开始上学；徐春芳也找到了工作，今天第一天上班。
因为前两天余家诚都是十点以后才回去的，徐春芳没有指望余家诚，一个人先后送了三个孩子去上学，然后自己去上班。
好在新工作离家不远，新加坡御苑小区在皋城路与正阳路交口的东南角，工作的地方就在红绿灯路口斜对面，西北角。
今天余家梅却没怎么迟到，基本是在约定的八点钟的时间到的，老公方优也一起来了。
余家诚也没急着回去，因为他已经习惯了等医生查完房跟医生沟通后再回去。
所以这一次，在医生查完房后，是三个人一起听医生介绍了母亲的病情，情况和前两天基本相同：危险期没过，随时有危险。
听医生介绍完情况，余家诚和方优在楼梯间干巴巴地聊了一会，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是没有心情聊天，不知道聊什么。
余家梅在电梯间打电话，电话来电话去，不知怎么的就萌生了放弃的想法，电话里跟对方说要把妈妈拉回去不治了，说什么与其死在医院不如死在家里，好像是和教会堂的某个人说的。
余家梅和方优都是基督教会的，平时附近的二三十个人就在余家诚和方优合伙开的门窗店的二楼聚会，礼拜三、礼拜五和礼拜天。
教会堂的人话传得很快，很快有个叫“黄涛”的把电话打到方优这里，余家诚看到方优接了电话后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离得很近，能大致听到电话的内容，听不清的部分也脑补了。
方优挂了电话后把余家梅喊过来骂了几句，余家梅自知理亏，加上余家诚就在旁边，讪讪然没有说话。
余家诚心里了然，但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跟方优和余家梅招呼了一声回去了。
……
路上，余家诚思量，已经有那只猫挡在前面，母亲应该能挺过去了。不然不会两次命悬一线却最终脱离危险。
后来余家诚多次回想那次在ICU看到的情景，明显是有特殊的存在降临了，但又被那只猫挡了回去。这次是，那第一次也是了。
挡了两次就行了，因为可一可二不可再三，这是他们不能逾越的规则，也是他们不愿违反的“道”。
但那只猫为什么要护着母亲呢？余家诚决定不去细想这个问题，这不是他能涉及到的争斗。
余家诚又思量：抛开其他原因暂时不去探究，导致余家梅想放弃的原因之一应该是经济方面的。
现在余家梅接收到的信息就是，ICU每天的费用都很高；只要病人一息尚存，家属也不说放弃，继续缴费，医院就会继续治疗，直到家属扛不住。
最后的结果就是，对于普通家庭，不管病人最后有没有治好，整个家庭都会因病致贫，甚至负债、陷入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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