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角岭医案:一味大皂荚的生死契
清末光绪年间,秦岭深处的皂角岭总被云雾缠着。入秋那几日,雨脚像扯不断的麻线,把漫山的皂荚树浇得油亮,红褐色的树干上,粗壮的尖刺挂着水珠,倒像是藏在绿影里的兵器。山脚下的皂角岭村,泥路被踩得黏糊糊的,往日里晒药材的石板街空无一人,只有百草堂的木门半开着,飘出淡淡的药香。
王宁坐在堂屋的梨木诊桌后,指尖搭着一位老汉的腕脉,眉头微微蹙起。他穿一件浆洗得发白的月白长衫,领口别着枚铜制的钥匙,那是他祖父传下来的物件。桌案上摊着本泛黄的《本草纲目》,书页间夹着几片干枯的皂荚叶,墨迹批注的“祛痰开窍,性温有毒”几个字,被手指摩挲得发亮。
“王大夫,您快看看我家老婆子!”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呼喊,伴着木轮车轱辘碾过泥地的“咯吱”声。王宁抬头,只见两个后生抬着一辆板车冲进院子,车上铺着的粗布被单里,一个老妇人双目紧闭,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痰鸣,嘴角还挂着白沫。紧随其后的,是七八个神色慌张的村民,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有拄着拐杖的老者,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惧。“王大夫,俺家娃也这样!”一个妇人把怀里的孩童递过来,那孩子不过五六岁,小脸憋得青紫,呼吸细弱得像风中的灯芯。
王宁放下脉枕,快步走到板车前,手指翻开老妇人的眼睑,又俯身听了听她的胸口,随即沉声道:“张阳,取炮制好的大皂荚来!”里屋的药师张阳应声而出,他穿着灰布短褂,袖口挽到肘间,露出布满老茧的双手——那是常年碾药、切药磨出的痕迹。他手里捧着个深棕色的陶罐,罐口蒙着纱布,走到桌前揭开,一股辛香中带着微苦的气味散开来,罐里是颗粒均匀的淡黄色药粉。
“王大夫,这到底是啥病啊?”人群里有人发问,声音里满是恐慌。就在这时,一个穿短打、歪戴毡帽的汉子挤了进来,正是孙玉国的手下刘二。他斜着眼睛扫过众人,故意提高了嗓门:“依我看,怕是百草堂用了假药,把人给治出毛病了!孙大夫早说了,这山里的野药材没个准头,你们偏不信!”这话一出,村民们顿时骚动起来,有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看向王宁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疑虑。
“住口!”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林婉儿从院门外走进来。她穿一身利落的青布劲装,腰间系着黑色腰带,别着一把短刀,乌黑的长发束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她走到刘二面前,眼神锐利如刀:“治病救人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乡人胡说。若再造谣,休怪我不客气。”刘二被她的气势慑住,往后缩了缩,却还想争辩:“我……我也是为村民好……”
“是不是为村民好,等会儿便知。”王宁没理会两人的争执,已经接过张阳递来的药粉,又让妻子张娜端来温水。张娜穿一身素色布裙,手里拿着个账本,指尖沾着墨汁——她原本在里屋对账,听到动静才出来。她把水碗放在桌上,轻声道:“我已经备好纸笔,记录用药剂量。”王宁点点头,取过一个小勺,舀了半勺药粉放进碗里,搅拌均匀后,对抬板车的后生说:“撬开她的牙关,慢慢灌下去。”又转头对王雪说:“小雪,你守着孩子,等会儿我配好药,你帮着喂服,注意观察他的呼吸。”
王雪刚满十六岁,梳着双丫髻,身上背着个装满采药工具的粗布包,包角还沾着泥土——她早上刚跟着林婉儿去山边认过药。听到哥哥的吩咐,她立刻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到旁边的竹椅上,眼神专注地盯着孩子的胸口。半个时辰过去了,雨还在下,院门外的泥地里积起了小水洼。突然,板车上的老妇人猛地咳嗽起来,一口浓痰从嘴角咳出,落在粗布上,颜色发黑。紧接着,她的眼睛缓缓睁开,虽然还有些虚弱,却能轻声说话了:“水……给我点水……”
“醒了!醒了!”村民们惊呼起来,脸上的恐慌瞬间被惊喜取代。另一边,那个孩子也咳出了几口痰,小脸渐渐恢复了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刘二站在人群外,看着这一幕,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知道再待下去只会自讨没趣,趁人不注意,悄悄溜出了百草堂的院子,消失在雨幕里。
王宁松了口气,走到村民面前,指着陶罐里的药粉说:“这是大皂荚磨的粉,咱们岭上到处都是。它性温,味辛咸,虽有小毒,却能祛痰开窍,刚才大家也看见了,对付这种痰堵气道的急症,最是管用。”张娜这时走过来,手里拿着账本:“刚才用药的两位,剂量都记好了,后续再服两剂,就能痊愈。其他村民要是有咳嗽痰多的,也可以来取药,分文不收。”村民们闻言,纷纷向王宁道谢,原本骚动的院子里,只剩下感激的话语和雨声交织在一起。王雪看着哥哥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的大皂荚粉,悄悄把刚才没问出口的疑问记在心里——这看似普通的野果子,竟有这么大的本事,只是那“有毒”二字,总让她有些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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