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柠抬手轻点着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神情。
“哦！想到了，大概是……他酒醒后认错的态度每次都是那么诚恳，亦或许是，每次看到他为这个家奔波劳碌的样子，你总是会不自觉地心软，从而原谅他，对么？”
艾柠的话音刚落，只见那寡妇早已经双眸泛红，泪流满面。
“可你为什么不报官呢？是担心别人会指指点点，毕竟在这世间，丈夫打妻子天经地义，人们只会觉得是妻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丈夫的事情，对么？又或者是，如若真的报官，你们的孩子到最后也只会落得一个没爹又没娘的下场，对么？”
“你胡说八道！”寡妇又气又急，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艾柠，就在她马上要上前去撕扯的时候，洛繁书一个侧身，忙将艾柠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夫人身上这方绣帕，看得我好生面熟啊……就在刚才，我们在狗肉摊屠夫的身上发现了一方一模一样的……夫人你看，可眼熟？”艾柠从身后抽出了那方绣帕，原本只是她顺手从屠夫身上扯下想要擦手的，没想到在看到寡妇的那一刻，真相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浮现在了她的面前。
此话一出，周遭再次哗然。
“天啊！奸夫淫妇！”
“莫不是这寡妇与自己的奸夫合谋杀害了自己的丈夫！”
……
纷纷的议论犹如洪水一般，差点就要将寡妇淹没。
“如若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日酒楼外，除了你丈夫，其实在场的还有旁人吧？你和屠夫早已准备好了狗对吧？又将狗崽放到了你丈夫能看到的地方，那日，你丈夫怀中搂着舞姬，在你眼里看上去异常刺眼……”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认，我认还不行么？”人的心理防线有的时候就是这么被一层层击垮的。
“屠夫又怎么样？看起来再凶残，可拳头永远都不会落在我的身上……”
相比较于周遭人的义愤填膺，艾柠此时的眼神中却只有同情。
“好！说得好！来人呐，还不快将这毒妇缉拿归案！”人群中此时突然响起了一阵叫好声，光听那恶心人的声音都知道是谁。
李凌风的到来，倒是艾柠没有想到的。
而此时人群中带着衙役匆匆赶来的秦睦生同样再也按耐不住了，连忙带领着官兵将那寡妇控制了起来。
“宁女侠，你没事吧？”
“没事。”艾柠抱着手臂，不敢再看那寡妇一眼。
“辛苦你了，这位是衙门的刘捕头，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吧。”
“那狗肉摊？”
“放心吧，已经缴获了，所有狗肉已经拉去郊外掩埋，不会再流入百姓的口中了。”
“那就好，那就好。”
“另外，辛苦秦公子帮忙处理一下门外的狗吧，顺便我早已准备好了一些防疫病的香包，也请一并散发给在场的百姓吧。”洛繁书闻声祝福道。
“放心吧。”
“来来来，领了香包就都散了啊！散了散了！”
众人渐渐散去。
唯独人群中的李凌风一行人，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艾柠根本不想搭理此人，可就在官兵要将寡妇带走的时候，那厮忽然哑着一副嗓子开口道：“没想到啊，这酒楼的老板娘竟然如此足智多谋，不仅为自己平反，甚至借此查出了一桩冤案，妙啊！”
艾柠极力控制着自己不翻白眼。
“李公子，今日小店关门整顿，不营业，公子如若是要喝茶，还请改日再来吧。”
“好啊，好啊，权当看出精彩的戏，倒也不亏，就是不知，下次是什么时候了。”
“公子好雅兴，放心吧，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我派人亲自去请您。”
“那感情是好，我们走！”李凌风显然是有些不满意这个结果，临走都再也没看那被压制着的寡妇一眼。
令艾柠没想到的是，寡妇被押解着刚出门，还没等说话，就已经咽了气。
“李公子……做……主……”
“哼，没用的东西。”李凌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怕是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了。
大门紧闭，艾柠终于将猫儿们都给放了出来，挨个贴贴。
“宝贝儿们！总算可以自由了，这些日子来可真是苦了你们了，妈妈这就给你们炖鱼汤！”
脚下“喵喵声”不断，的确是可以让人的心情放松许多。
艾柠独自坐下，神情满是怅然。
“吓到你了么？”洛繁书坐在一旁，默默为她斟了一杯茶。
茶杯落在掌心之间，那温和暖意，似是在恍然间抚平了她心中的无尽惆怅与愤懑。
“怎么可能？可别忘了我之前是做什么的。”艾柠故作轻松地冲他一笑，却被他一眼就看出了破绽。
“你那眼神，就差哭出来了。”
“……啧，洛大夫，望闻问切不是这么用的。”
“说说吧，郁气积压在心里会生病的。”相比较于艾柠心中的无尽震荡，洛繁书的反应倒显得淡定了许多，仿佛，这一切的结果他早已能料到。
“好像活在下游的人，被利用完最后的价值就会像弃子一样被遗弃。”艾柠怔愣着望向门口的方向，语气淡淡道。
“生存的法则，你我无能为力。若想一改这世道，就要让自己慢慢变强。”
艾柠扭头望了一眼洛繁书，黑曜石般的瞳孔在日光下散发着夺目的光泽，那是他很久未有过的。
“洛大夫，明日我想上山一趟，你陪我去吧。”
也许是没有想到艾柠会这般心血来潮，洛繁书闻言还是愣了一下，手中的茶杯一个没拿稳，差点掉在了桌子上。
这是她……主动约他？
“……都不问问我明日有没有事情的么？”
“当然，你明日你有事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明日我一早起来去喊你。”艾柠侧着身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刚好露出了腰间的那块玉佩。
一瞬间，洛繁书那原本如湖水般静谧的心中，忽然像是落上了一块小石子，分量不大，却激起了千层涟漪。
是夜，艾柠做了来到这里后的第一个噩梦。
而洛繁书这一夜睡得却无比香甜。
冥冥之中，命定之人，就连苦痛也是可以分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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