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初夏夜里八点许。杭城的马路上已经亮起路灯，明亮的灯光穿透街边梧桐叶隙，奢华的迈巴赫6.2米车身在路灯下拖出修长剪影。
闻着车内的檀香，马芸陷在真皮座椅中，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头《笑傲江湖》线装本的书页。
半响后，马芸拿起手机拨了井高的号码，“嘟嘟”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他脸庞上的神情在车内的灯下显得坚毅。
片刻后，电话接通。马芸声音平静的道：“井总，你好，我有点事要和你谈谈。”
“行啊，呼呼，马总，你说。”
马芸估摸着井高正在运动，由此推断井高接他这个电话非常轻松，说明成竹在胸。凝神静心，道：“我们阿里的新晋合伙人蒋帆的家事在微薄上挂几个热搜。
我们会撤销对你主导明远集团债务重组的阻拦。这件事能不能就此结束？”
井高不由的露出微笑，道：“马总，这话说的不像你的风格啊！”
什么时候说话吹牛逼的阿里马说话这么低声了？
马芸神情不变，反问道：“那怎么样才是我的风格？井总，你的微薄对外展示影响力，恐怕反而会影响你对微薄的控制。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井高道：“你这话说得。我有舆论武器在手，难道就一直搁置不用吗？你们阿里的媒体矩阵也不少，怎么就心安理得的指责起我来？”
他懂马芸说的意思。微薄是一个公共平台，如果他这位背后的资本家展示出倾向性，那么其他大厂、外资就会谨慎的在微薄上投广告，转而去扶植一个能够“用钱”能得到“通行证”、“特权”的平台。
比如：小红薯、抖y、B站。
这是博弈。
微薄会不会因为失去阿里这一批大客户就被削弱在舆论场上的声音？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将是一个长期发展、博弈的过程。
但可以明确的是，他不能经常这样处理问题：阿里给钱公关，微薄上的热搜也撤不下去。
但话又说回来，他任性一次怎么了？阿里是想整他就整他，想撤就撤吗？
资本很傲慢，凡是可以不讲理的地方就一定不讲理。要是讲一点理的话，那也是被逼不得已了
马芸感觉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深深的吸口气，压平心中起伏的情绪：“井高，我会将微薄5%的股份按照市价卖给你。这件事我们可以两清了吗？”
“行，那就这样。”
马芸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井高这人有多难缠，江湖中人都知道。那真的是阴柔诡谲，心思沉沉。
此人自进入商海一路走来，其对手基本是家破人亡，妻女尽被他收入囊中。
他本来是做好和井高拉扯一番的准备，没想到井高这么痛快就答应下来。
这让他在松了一口气之时，又隐约觉得不对。
他现在满脑子是阿里的发展，是支付宝上市的事宜。这是一个万亿级别的生意，里面各种勾兑非常多，他掌控起来也非常头大。
好在他已经公布退休时间，准备退居二线，现在公司的事务都是张永在处理，给他腾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所以他是很不想为蒋帆的事情和井高反复拉扯，这会浪费他的精力。然而，井高这么痛快的答应，叫他感到意外。
“这是要当一个理性经济人？”
马芸将手机放在座椅旁，手指轻轻的敲着大腿。这样的井高无疑是更可怕的。
明远集团总资产四千多亿，其中如房地产这般流动性差的资产占比不高。
井高这次拿到债务重组的主导权，扣除掉周明扬近期出售的资产，外加其需要支付出去的利益和成本，怎么说都能拿到三千亿的好处！
吃得满嘴流油啊！
难怪此刻井高会当一个理性经济人，见好就收，不和他继续拉扯。
只是这样的井高，一事一谈，进退有据，喜怒不动于形，会更加的叫人感到恐怖！
他准备好的“反击手段”反而不好用出来。
谁家公司里面没有点肮脏事？脉脉这家公司专门做职场吐槽的，他们阿里很容易收集到一些关于凤凰集团的黑料。
他为万亿级的支付宝上市辛苦奔波，辛苦命。而井高只是鲸吞明远集团，即可得三千亿的资产，这真是人比人要气死人啊！
“唉，莫非我是临近退休，有江湖不再是我的江湖之感叹吗？”马芸轻轻的叹口气，摩挲着自己的头发。
副驾驶座上的秘书下来开车门，轻声提醒道：“马老师，到市里了。”
…
…
交大闵行校区的操场浸泡在夜间的暖风里。跑道边的香樟树筛碎路灯的白光。
远处传媒学院实验楼的玻璃幕墙亮着几格蓝莹莹的方块，三三两两的夜跑者踩着碎影掠过，运动鞋底与跑道摩擦的沙沙声混着蝉鸣起伏。
操场东南角的单杠区飘来断续吉他声，几个穿短衫的男生正哼着《起风了》，路灯的光晕映亮他们额角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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