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公子喂，使不得啊......”
“少爷......”
蒙尘一挥手，止住两人。命令道：“大叔，你莫再多说！安心坐好，稍后咱们就去医院！”
“小哥，我来时瞧见坊外临街有间吃食铺子，还有间杂货铺子。你快去，买些吃食，再买些干净的布料回来。如果有成衣，那就最好。一并买回来。这钱，我也给了！”
说着，便抽出两张五元纸币，交到少年手上。轻推一下，蹙着眉，喝道：“还等什么，快去呀！一会儿就去医院了！”
少年低垂着头，默默盯着手中纸币，犹豫片刻后，似是暗暗做了某种决定，旋即重重点了点头，转身朝外奔了去。
或许是屋里动静太大，吵着床榻上的老妇与女婴。女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老妇刚止住不久的咳嗽，又开始咳了起来。
老汉费力的往床头位置挪了挪，伸手够着床头边矮凳上，那缺了一口的碗。碗底还有层未喝尽的水，喂给老妇喝下后，安抚着老妇睡下。
做完这些，老汉又抱起啼哭不止的女婴，手上轻摇着，嘴里轻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哄着女婴，直到不再啼哭。
满是皱纹的脸上，一片慈爱。
“对不住啊，公子，吵着你了。”放下再度睡去的女婴，老汉苦笑着，歉声道：“娃娃还小，总是哭个没完。”
“无妨的。”蒙尘摇摇头，轻声道：“这孩子，多大了？”
“大约，三四个月大吧......”老汉叹道：“和他哥一样，是个苦命的孩子。”
“大约......”
听着老汉说的这话，又看看老汉与老妇的模样，如何辨别不出。只是出乎蒙尘意料的是，那少年，竟然也不是这对老夫妻亲生。
老汉似是被打开话匣子一般，也不管蒙尘愿不愿意听，自顾自的说着：“大约一个半月前吧，我上工回来，在工厂外的路边上捡到着娃娃。当时哭的哟，那叫一个响亮。当时吧，这娃娃白白净净的，看着可让人欢喜哩。我忍不住，就抱起了她。说来也怪，这娃娃原本哭的很厉害，没想到，被我这么一抱啊，反倒安稳了下来。不仅不哭了，反而还冲着我笑哩。那笑容，可把我美的哟......”
“公子啊，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我本来是还是很犹豫的，您也看到了，我家，啥也没有，老婆子身体又不好，一年到头倒有好几个月是躺在床上的。家里就靠我和狗娃子两人撑着。”
“再养一个娃娃，哪里吃得消哟！”
“可是啊，我一看到她笑，就什么都不想了。左右她也是被亲人丢弃的，索性，我就把她带回了家。这闺女，我养了！”
“唉，就是可惜，老汉我这倒霉催的啊，干活时弄伤了腿，被管事的嫌弃了，不让继续干活。这没活干，哪里有钱给老婆子治病，又哪里有钱好生照看这娃娃！您瞧瞧，这孩子都被我养瘦了不少！”
“都怪我没用啊！没点本事，不能让老婆子，狗娃子，还有这小娃娃过好日子。现在腿伤了，彻底干不了活，这个家，只能靠着狗娃子一个人撑着！我心疼啊，真的心疼啊，可是......唉......我就是个废人啊......”
“好在，老天开眼啊，让狗娃子遇上您这么个热心肠的贵人。不仅花大价钱收了那葫芦，还......公子啊，老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就让老汉我给您磕个头吧......”
说着说着，这老汉挣扎着起身，就欲给蒙尘磕头。
蒙尘哪里肯受，连忙扶住老汉，轻声劝导：“大叔，大叔，您坐好，千万坐好！小子受不得您这下！与您比起来，小子什么都不是。”
“不是哩，不是哩，公子您可是个大好人呐！老汉这辈子就没遇见似您这般的大好人哩！”
“大叔，我，我真不如您！我不过是家里条件好了点，真论起来，远不如您啊......”
这话，蒙尘完全是真心实意。
若把蒙尘放到这老汉的身份背景位置上，别说抚养两个弃婴了，单是家庭的困境，就足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哪还剩下什么善心，去收养弃婴。路上遇见弃婴，能将他送到善堂，就已经算是蒙尘大发善心了。收养，怕不是疯了，不要过日子了！
又听老汉絮絮叨叨说了好些事，有趣事，也有苦难。可话语中，蒙尘却感受到老汉的坚韧与那颗金子般的心。
人生的苦难，没能打倒面前这个老汉。他依旧热爱着生活，热爱着家庭。作为一个男人，他与老妇一起，承担着整个家庭，苦中作乐，无怨无悔。
无意间，让蒙尘想起上一世，自己父母，还有祖辈。他们的人生，也都是苦难。可他们，面对这些苦难，从未轻言放弃，愣是用自己的智慧，用一双勤劳的手，为蒙尘，为刘献之，为后代，创造出一个辉煌的鎏金岁月，留下一个美好的年代。
只是......
那些，蒙尘，不，刘献之却再也享受不到，体会不了。
不仅没能回报他们，甚至，留下一摊子烂事，留下一地绝望......
再也不能弥补了啊......
忽地，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蒙尘低下头，快步走出大屋。站在院中，仰着头，迎着西斜的阳光，强忍着悲伤，努力克制住自己。
也不知过去多久。
院门口响起杂声，像是重物撞击的声音。伴随而来的，是老廖的声音：“小少爷，我借到板车了！”
蒙尘深吸两口气，装回平淡，努力不让老廖看出丝毫破绽。
“小少爷，这是老刘，家就住在附近，板车就是他借给咱的。”老廖指了指身后的憨实汉子，笑道。
蒙尘揖了一礼，随后掏出五元新元，塞到憨实汉子老刘的手上，笑道：“劳烦刘师傅帮忙，将大叔，大婶他们移上板车。”
老刘不肯收钱，非得退还回来。嘴里还说着：“使不得！都是乡里乡亲的，贴一把手脚不算什么，收了钱，那哪儿成！”
蒙尘确是不依，推着，塞着，硬是把钱塞进了老刘的衣兜里。
有着老刘的帮忙，三人一道，顺利的将老汉，老妇，还有那睡得正香的女娃娃挪上板车。正欲离开时，恰好少年狗娃子拎着大包小包回来，那正好，一道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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