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并没有仔细去思考这句话，因为这句话刚说完，他的三弟，就被突然冲进来的二弟一剑了结，那时候，都兰明净确实是松了口气，四弟被二弟带走，后来只说就地正法，他顾着王后，就没去细究那么多。
如今回想起来，才发现，处处都是破绽，处处都是漏洞，而他，这些年一边要管理北越，一边要寻找儿子，更加没有心思去回想那一场逼宫。
再则，那次事件结束之后，他的弟弟们走的走，死的死，唯独留在皇城的就只剩下他的二弟，加上二弟对他有援救之恩，这些年也一直老实本分，从未做过逾越之事。
他也根本没有往这上面去想。
都兰明净只觉得头昏脑涨，所有的思绪如同上百条麻绳一般，全部搅在一起。
“父皇，这件事，还需要好好调查，”都兰雪道：“同大盛陆家的人搅在一起，儿子一直觉得会出事，自从他们住进二皇叔府上，挑起北越和大盛的争端，边境的百姓就没有一日好过，儿子以为，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
都兰明净坐到椅子上，单手撑着额头，朝都兰雪摆了摆手，道：“你已经能主事了，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孤也放心，你只管去做，有事孤在后面给你兜着。”
手足相残，在二十多年前他就体验过了，如今身边只剩下一个二弟，如果当初逼宫这件事，他也参与其中，还能在失败之后甘愿俯首称臣这么多年，掩藏自己，足以看出对方的隐忍。
当初这件事，已经让他心力交瘁，如今还要亲自处理唯一的弟弟，他怕自己手软，也怕自己百年之后下去，没办法同父皇母后交代。
就当他自私吧，将这个烂摊子丢给都兰雪。
都兰雪应声道：“父皇放心，儿子一定实事求是，秉公办理，绝不冤枉二叔半分。”
殿内，两父子商讨完，顾长安也还没有苏醒过来，兰鸢一直坐在床边，握着顾长安的手一点没有松开过。
眼泪都不知道流了多少，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顾长安那张苍白的脸。
“母后，哥哥会醒的，您别担心。”都兰雪托住兰鸢的肩膀，轻声安抚道。
兰鸢擦了擦眼泪，道：“你哥哥他，长得和你真是一模一样，看见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没有找错人，就是他。”
都兰明净也为了以防万一，在来的时候，便先查看了顾长安腰间他亲自留下的印记，有了印记和那张脸，顾长安就是他们的大儿子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若说脸可以撞，那三颗痣的位置，除了都兰明净自己，还有后来都兰雪知晓，连兰鸢都是不知道的，作假的可能性为零。
“你父皇说，你是在大盛找到他的，找到的时候，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也好早点去见见他，兴许那样，他就不会受这么多罪了。”兰鸢说着说着又流起了泪来。
这些年，为了这个下落不明的儿子，她不知道哭了多少个日夜，流了多少眼泪。
都兰雪屈膝跪在一旁，看着床上的兄长，眼里也满是难过和后悔，昨日他不同盛北冥置气，兄长也不会为了让他们好好相处，一个人离开，更加不会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说来都是他的错。
“母后，都是儿子的错，没早点将哥哥找回来，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儿子又因为一点小事，将哥哥置于危险之中，哥哥受这么重的伤，儿子难辞其咎。”
他红着眼眶，朝兰鸢磕头请罪。
兰鸢这才放下顾长安的手，转过身来弯腰将都兰雪拉了起来，柔声道：“母后不怪你，你是我的儿子，母后怎么会不知道你找你兄长有多努力，如今，母后终于能在有生之年见到他，已经不敢奢求太多了，只要他还活着，活的好好的，母后就很知足了。”
说着，她一手拉着顾长安的手，一手拉着都兰雪，终于笑了：“现在能看着你们两个都在我身边，我就能想起当初你们还在我肚子里的感觉，真的很幸福，很满足。”
“即便他身子不完整了，他也依旧是我的孩子，都是我心尖上的肉啊。”
都兰雪看着兰鸢，心里松了口气，父皇母后对兄长的事不在意，那就更好了，这样，兄长醒了就能安心留在皇宫。
“这件事，你也不用让他知道，免得他有心理负担，弟弟妹妹们那里，也要你去费心解释，不要让他们唐突了你们哥哥。”兰鸢只希望他余生过得幸福，其他的，概不奢求。
“儿子知道。”都兰雪应下。
“还有你们说的那位大盛的皇帝，盛北冥是不是？我能见见他吗？”她很想知道顾长安以前的事，那些她错失掉的过去。
“儿子已经安排了人在二皇叔府上等候，他处理完就将人带进宫来。”都兰雪道。
兰鸢嗯了一声，静静的看了顾长安片刻，缓缓道：“你哥哥和那位大盛皇帝···是什么关系？”
皇帝和内侍总管，这是主仆关系，但是，再好的主子，又怎么会为了一个仆从做到这般地步呢，她也不傻，只是，这到底关乎儿子的声誉，她还是要问清楚，免得处理不好，让儿子和她生了嫌隙。
都兰雪听到母后这么问，就知道她猜到了个八九十，也不敢隐瞒，只得隐晦道：“他们的关系···同您和父皇一样。”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真的听到了，兰鸢心里还是有些诧异，更多的是心疼。
她的儿子，不能像正常人那般娶妻生子，这是多大的遗憾。
兰鸢将脸埋在顾长安的手背上，低声抽泣起来。
都兰雪安抚道：“母后，那人对哥哥很好，对哥哥一直都是拿命护的，您不用担心，再说，以后哥哥有了家人，那人更不敢怠慢了哥哥。”
“你哥哥他从出生就开始苦，以后还不能娶妻生子，到底是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让他得了这么一个人生。”
一旁的都兰明净听着兰鸢的话，心脏也是一阵一阵的抽痛。
手足相残，最大的受害者，就是他的儿子，他却什么都弥补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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