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皇帝身上冷意尽去，他撑起身子，冷冷的看向卓姿婵。
“老二，老四进去了还不够，你要赶尽杀绝吗？”
卓姿婵轻蔑一笑。
“陛下，这不是你教会臣妾的，斩草要除根吗？”
“你的那些个弟弟……可没剩两个活得好的。”
“你说‘赶尽杀绝’四个字，是不是有些站不住脚？”
启明皇帝拿过那两张明黄色布帛，将上面一字一句尽看在眼里，他的五个儿子，除了周胤正外，其余四人都被他和卓姿婵养废了。
但哪怕是这样，卓姿婵依然不愿放过。
“你有爱过朕吗？”
“和对宁定方一般的爱！”
卓姿婵嗤笑一声。
“陛下，你和臣妾之间，说爱太过陌生了吧。”
“我们是癖好相同，是各取所需，是……你先负我的。”
卓姿婵口中千言万语，最后都变成最后一句话。
启明皇帝手一抖，他的确承诺过卓姿婵，可哪个男人不好色，他不过就睡了一些女人罢了。
这个问题两人以前争论过无数遍，卓姿婵用她最为激烈的手段报复过他。
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了。
“宁远，玉玺！”
玺印盖上，启明皇帝将手中布帛一抛，清洌道：“拿去吧！”
卓姿婵没有停留，直接转身离去，从西域谋划失败，从她发现苏淼的事，从她下决心的那一刻起，她与启明皇帝的夫妻情谊就到了尽头。
卓姿婵不会容许自己被人所掌控，哪怕是自己的丈夫。
让身边两个宫女赤裸着身体出去后，启明皇帝方才开口道：“差人去盯着皇后，朕可不希望又有谁来刺杀朕。”
“是，陛下。”
……
初冬至，天色未暗，萧立渊早早的从政事堂中离开，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在那般勤政了。
“到处走走吧。”萧立渊疲惫的靠在车厢中，如今的萧家太过冷清了，他不想这么快回去，不想体验孤独的感觉。
马车一个转向，时艰顺着丰京主街慢慢驱赶着马车前进。
萧立渊的马车并不奢华，但丰京中识得的人却并不少，虽在车中，但萧立渊还是能听到外面不断的议论声。有关心他的，有感谢他的，有羡慕他的……但不管这些人说什么，都离不开苏复和萧束楚。
萧立渊透过车帘晃动间露出的光亮，看向街道两侧，冬日才开始，这丰京城中，就多了好多白事呢。
只是，他们能有亲人哭丧送别，他……会有吗？
天色黑去，萧立渊看着西城区那红色等人高挂，听着女子笑声绕空，丝竹声与戏腔声淹没在沸腾的人群声中。
到底是值得的。
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回去吧。”萧立渊淡淡对外说道：“他的一生，与这灯红酒绿的繁华并没有缘分呢！”
马车再动，从西城区的光亮和热闹中朝着东城区的昏暗和寂静而去。
此刻夜初降，前行者众，逆行者唯主仆两人而已！
……
“母后，父皇为何要我去东海府？”
“五弟他又为何去西南道府？”
周胤骄有些不安，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父皇还在，宫里便生出这么多事。
慕容承愉将眉间哀愁藏去，但袖口中的手却已然紧握成拳。
从二皇子，四皇子入宗人府大狱的时候，她就明白，卓姿婵动手了，做事一如既往地狠绝。
“无事的，母后会帮你安排好一切的。”
“你父皇病重，国事搁置，你身为皇子，总是需要学会担当的。”
“切不可再如往日般胡闹了。”
周胤骄偷看了慕容承愉一眼，而后将身前一直伸着手喊着让他抱抱的攸宁举起。
攸宁明年就要四岁了，都是女儿像父，周胤骄哄着自己这个妹妹，在其眉眼上，他恍惚看到了苏复的影子。
心中疑虑千种，但他到底懂事的没有问出来。
有些事，不求真反而更好。
“谢谢母后，只是胤骄走后，还请母后照顾好自己。”
“若不开心……就去找让你开心的人。”
“太子哥哥他虽然心善，可皇后她却不是一个多么大度的人。”
慕容承愉心里微微一揪住，她没有看自己儿子的脸，只是点头回道：“母后会的。”
……
寒意愈发透骨，漠北府内，一炭火煨的铜锅里，红糖翻滚，将围桌之人吃的满头大汗。
周胤正不是第一次吃火锅，从苏复将这红油火锅弄出的那一年开始，这区区几年里，整个大周已经随处可见此物。
酒多伤身，又少了滋味，远不如这围桌而坐的热闹。
“断将军，孤的建议你考虑的怎样？”
断天狼停下筷子，张嘴呼着气，将领口袖子解开两颗。
“殿下安心些，等末将等人和那羊舌唯我做过一场，待明年春日开。”断天狼对周胤正亲近道：“殿下回京，替陛下监国即可，实在没必要冒险。”
周胤正有些失望，看着桌上已经相熟的人一圈，在漠北府的这段日子，是他一生中最为惬意放松的时候了。
只是可惜，他却无法救下他们。
周胤正很清楚自己双亲的性格，他们……都不是等死之人。
“既然断将军这般说，本宫也就不再妄言了。”
周胤正轻抚了一下置于身旁的剑，而后看向摆在自己帐内的刀。
平安喜乐，平安喜乐总是轻松地被人说着，可有几人能与其相随一生呢。
……
夜至极处，伸指难辨，酒气与寒风同起，绿色的狼眼在黑夜中清晰。
狼群的低嚎将后方的马儿吓得不断地踏动地面，需要它们的主人不断的抚摸和安抚方不至于被吓得后退生乱。
羊舌唯我站在高处遥远，远处火光清晰，其后是他多年不曾履的膏腴之地。
想起那温暖的环境，那丰硕的物资，那似水的美人和无尽精美的丝绸，瓷器，羊舌唯我眼中生出强烈的渴望。
他举起刀大吼。
“儿郎们，活下去的路就在前方，无尽财物美人就在前方，不想世世代代在白毛风中求活。”
“就跟我冲！”
“嗷呜……”，狼嚎声相随，羊舌唯我胯下棕熊率先狂奔而去。
无月的天空，星罗棋布，那荧惑星所在之处，其光亮似更显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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