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王林狠狠地踹了一脚，包德怀却不顾疼痛，爬起来便高声叫道：“王林小儿，你不能杀我！王尚书会救我！还有马指挥！你若杀了我，他们饶不了你！”
王林未料到包德怀竟提起马指挥，倒不知是哪个马指挥，不禁眉头微皱。
想了片刻，王林冷冷喝道：“王富，让他闭嘴！”
王富领命上前，双手招呼着喋喋不休的包德怀。
“啪！啪……”
不一会儿功夫，包德怀满脸鲜血，门牙也被打掉了两颗，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咚！咚咚！”
院门突然传来沉重地敲门声，随即便有人高呼：“侍郎老爷可在？贵州清吏司都吏周民求见！”
“周民？”王林蹙起眉头想了想，确认没听说过此人，便吩咐道：“让他进来！”
周民本今日宿刑部中，听不远处刑部左侍郎包德怀府上喧哗，似乎生了变故，忙带领数名衙役前来一探究竟。
原本以为开门的应当是包家下人，周民却没想到是锦衣校尉。再一打听，闻听是司礼监王公公的侄儿王林深夜查案，当即便吓得直打哆嗦。
包德怀乃尚书王质之心腹，属正三品的刑部左侍郎，不是什么绿袍小官儿。
锦衣卫夜闯包家，又是王林领头，也不知是锦衣卫的意思还是王公公的主意。
不过无论如何，包侍郎是凶多吉少了，不管是左侍郎出现空缺，还是朝廷任命他人为左侍郎，此事定会在刑部掀起巨大的波澜。
原因无他，一个素有清名的刑部堂官，突然被锦衣卫登门擒获，想想都觉得骇人。
惶恐不安地进得前院，周民一眼便瞧见院中摆着的六扇门板，以及台阶上身着飞鱼服的王林，膝盖一软便跪了下来。
“刑部贵州清吏司都吏周民见过王千户。”
王林头也没抬。
都吏虽有实权，却算不得官员，自然没有跟他这锦衣卫千户站着答话的资格。
“周都吏来得正好，本千户倒有件事说给你听听，请明日带本千户转告大司寇。”
大司寇，乃朝野对刑部尚书的尊称。
王林以大司寇称呼尚书王质，可周民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眼前的可是王公公的亲侄儿，而且说话的语气很是嘲弄，丝毫没有对王尚书的敬意。
周民可没有为尚书老爷打抱不平的想法，听王林吩咐，忙毕恭毕敬地磕了个头：“请千户吩咐。”
“好！你可听好了。刑部左侍郎包德怀横行不法，擅杀妾室侍女三人，威逼管家等家仆三人投井而死。本千户明日便会向陛下上疏，恳请陛下严惩。”
听王林徐徐道来，周民不由怔住，双眼直直地看着院中白布遮盖着的六扇门板，心里是七上八下。
包德怀在刑部以清廉着称，除后宅实在引人诟病外，尚未听说犯下过如此残忍之事。
但屋中六扇门板做不得假，即便周民不愿相信，却不得不伏地再次磕头：“小的遵命。”
如此大案，已非他这个都吏能置喙的了。
起身往外缓缓走去，周民细细琢磨王林的话，不禁回头又看了眼院中。
虽不知哪个是包府的管家，但如今此人既已身死，见过蒙能的人又少了一个。
如此一来，他周民与张牢头私放死囚出狱的事应当再不会被人查出来。
看来今晚王千户查案，对刑部而言不是好事，对他周民而言，却正好相反。
想到这儿，周民心中没来由地升起几分得意，脚步也轻快了些。
将周民打发去给王质报信后，王林看着身旁垂头不语的庞玉，无奈地摇了摇头。
怔怔地想了一会儿，王林扭头向身旁的门达问道：“门兄，依大明律，姓包的将会被陛下如何发落？”
“回禀千户，咱们即使找到三女的尸首，但却没了最重要的人证。若包德怀不肯招认，便无法断定包德怀曾下令杖毙三女，这就成了本糊涂账。照旧例，似如此案子，包德怀身为三品命官，当罢职为民。”
“区区罢职为民？”王林惊得站了起来：“这，这怎会如此？”
门达舔了舔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方说道：“其实卑职方才所言仍有几分夸大。照大明律，若被杖毙之妾室及侍女有罪，人犯只需杖一百而已。
当然，仅凭包德怀一人之说辞，此案中三女罪状应当作不得数。故而以卑职推断，法司顶多将包德怀罢官了事。”
“贼娘的！”
王林恨恨地骂了一句，只觉很是不甘心：“若姓包的招认了呢？”
门达看了看王林，心里却无往常那般轻视王林不谙刑律的想法。
今夜王林两次出手，一次断然跳下院墙，将王富救下。一次在无望中带领众人找到目标，将原本没什么指望的案子又拉了回来。
这份对下属的回护，查案时的冷静，实在令他佩服不已。
若他门达在同样的处境中，也不可能做得比这位刚进入锦衣卫不足两月的少年好。
瞧着王林希冀的目光，门达不忍让王林失望。
可事实便是事实，王林眼下是关心则乱，可门达自觉很是对不起王林，不欲再有所欺瞒：“千户，包德怀任刑部侍郎，他比卑职还要熟知大明律。”
王林怔了怔，顿时觉得心中极为憋闷。
门达的话只说了一半，但他已经想明白过来，不由无力地坐回椅上。
听着门达与王林的对话，即便王林不言，王富心中却忐忑不安，若非因被人捉住，今晚便犯不着硬来，给了三个人证投井而死的机会。
瞟了眼坐在椅上的王林，王富心底忽然升起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的想法来。
慌乱地瞟了眼四下同僚，见无人注意他，王富方稍稍安心了些。
李贵等人听门达之言，霎时激愤不已，却知门达在镇抚司多年，所说之言必是实情，不禁黯然垂头。
而庞玉前来包家时尚存一丝幻想，却被挖出的首饰无情地击碎，心中本就悲伤。再听门达道出包德怀不会受死的推断，更是泪洒衣襟。
长长出了口气，王林起身来到庞玉身旁，看着哀伤不已的高大汉子，神情郑重地握住庞玉的手：“庞兄无需担心，我自会让包德怀偿命！”
短短两句话，却铿锵有力。
包家偌大的前院里，顷刻间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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