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宇文曜直觉自己再晚一步出声就会有刀子招呼到脖子上，一下子连称呼都顾不上了。
温谨言没松手，另一只手半撑起上身，才从背光的角度看清楚来人的脸，神情有些不确定似的：“阿曜？”
宇文曜一愣：“你喊朕什么？”
握在腕上的手一僵，随即松了开来。
温谨言双手撑着作势要下床。
宇文曜看出他的意图，伸手按住他，皱起眉：“别动，都病成这样了，还行这虚礼做什么？”说着顺手替他把枕头塞到身后。
温谨言微低头：“皇上恕罪，臣病糊涂了。”
宇文曜知道他这是彻底清醒过来了，也不追究，只是点了点头。他早就知道，这个大耀的皇帝本来也叫宇文曜，和自己同名同姓，当时还颇为庆幸这样就不用花时间去适应新名字，现在温谨言这脱口而出的称呼，这两个人之前的关系交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两人各有心思，心照不宣地对方才那一幕都不再提。
温谨言沉默了一会儿，问：“皇上怎么在这里？”
宇文曜听他声音干哑，起身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才道：“朕让彭少阳把那些刺客关起来，按下不审，这几天统领府的门都被人拍出印子了，偏只有你不闻不问，朕觉得反常，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所以过来看看。”
温谨言愣了愣：“皇上要见微臣，派个人过来通报一声便是，眼下事态未明，你这贸然出宫，实在不妥。”
宇文曜调笑：“好在不是直接派个人过来，朕亲自来了一趟都差点没能进这丞相府的大门。”
温谨言这才想起什么，露出些无奈道：“皇上恕罪，林伯是以前大帅府的老人了，平日里脾气行事便有些犟，若有冲撞，臣愿代为受过。”
宇文曜摆手：“有此忠仆乃是幸事，朕替温卿高兴才是，不说这个，听说你病了，是不是那天受了伤？”
眼看皇帝都亲自登门了，也没有理由再瞒而不报，温谨言点了点头，伸出右手摊开。
宇文曜一看，就见那上面有一条薄痂拦掌穿过，仔细看去竟然是一排细密的针眼，排列整齐：“这是？”
“暗器，上面喂了毒，好在毒性不算烈，已经清过了，只是臣处理得有些迟，才引发了热症，病了几天。”温谨言云淡风轻地说着，收回手去。
宇文曜的眼神暗了暗。
难怪。
难怪那天半点血腥都没闻见，连彭少阳都没觉出异常来，可他这么费心遮掩，到底是另有隐情还是连自己都信不过？
温谨言没注意到他表情不对，想到方才的话，问道：“皇上方才说，让彭统领扣下了刺客暂时不审，是为了引蛇出洞吗？”
宇文曜拉回了思绪，压低声音：“没错，朕安排了人，在统领府外和天牢盯着，要是猜的没错，那些人估计这两天就会有所行动。”
温谨言想说什么，忽然顿了一下，皱起眉看着他：“皇上今天出来，带了多少护卫？”
“十名。”宇文曜答。
温谨言：“现在在哪？”
宇文曜：“留在你府门外了。”
“你真是......”不要命了。
温谨言咬牙切齿，硬生生把后半句咽下去。
十名护卫，不多，却足以引人耳目，他这一路招摇地过来，却把护卫留在自己的府门外，分明就是给足了那些人对他下手的机会。
他心里已经知道这个人有些行事乖张，却没想到会如此兵行险着。
眼下也不做多想，探出身一把抓起挂在床边的剑，把宇文曜护在身后，几乎同时，三支箭羽带着冷光破空而来，温谨言长剑出鞘，把它们一举斩断：“温季！”
青年自暗处无声闪现，拔下钉在墙上的箭头反手一投，精准无比地钉进了那使暗箭的人的眉心。
下一刻，却又冒出了数名后继者，这次冷箭更多，温季一时不查，被其中一个逃了去。
温谨言脸色一沉：“追，抓活的。”
温季无声颔首，如同来时一样，一闪身追了出去。
宇文曜倒是半点不意外，全程像个旁观者，就算那些冷箭每一根都是直冲着他来。
温谨言脸色还是很差，回头看了看不动声色的宇文曜：“皇上，臣护送你出去。”
可还没等宇文曜应一声好，房里忽地一下涌进来十几个人，各个穿着夜行衣，从头到脚包得密不透风，只留了两个眼睛在外面，阴险恶毒地盯着他们两人，犹如一群饿急了眼的畜生。
看来对方这次真的是急了。
宇文曜眼神变了变，嘴角在黑暗中勾出微弱的弧度。
这些日子他一直默不作声早出晚归地做体能和格斗训练，早就发现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完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材，空有一副花架子好看，却是跑两下就连气都喘不顺的主儿，好在肢体协调性还算不错。
近身格斗最难的不是招式，而是克服本能的恐惧，而要克服这种恐惧，一部分需要通过长期系统的训练压抑身体的求生本能形成直面危险的条件反射，另一部分则是越过心理上的障碍，而他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上辈子的理论知识全都还在脑子里半点没忘，跨越心理障碍这一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短时间内想要进益，就专门捡了一些练起来难度稍低，但杀伤力强的招式，也算是事半功倍。
不过显然这些事，他的对手并不知道。
他看了看挡在自己身前的人。
温谨言也不知道。
“温卿，你府上难不成只有那一个侍卫吗？”
温谨言啧了下舌，长剑横在胸前：“我怕人多口杂，让他们都回家去了。”
宇文曜终于噎了一下——失策了，这点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显然这些刺客看到了留在外面的大内侍卫，所以进来的时候没敢闹多大动静，只想跟他们速战速决。
府门离这里虽然不远，却也隔了层层院墙房檐，恐怕就算大声喊，外面也未必能听得到，不过看那温季的身手，追个把人应该费不了什么时间，只能指望他能意识到情况折回来了。
宇文曜这次聪明反被聪明误，实实在在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百密一疏”，此时脑子只能飞快运转着盘算，就听温谨言沉声跟他说：“陛下，我拦着他们，你找机会出去。”说完手腕一抖，飞身出去，先发制人。
他手中长剑发出一声铿然长吟，势如破竹。他的招式并没有多余花里胡哨的架势，只是出剑动作极快，一横一劈之间转眼已经结束了两三个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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