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倪觅夏就问盛夏，回哪边，盛夏想了想，“去别墅吧，市里那个太小了。”
卓满当时真的天真地以为市区的房子不过是个两室一厅之类的，然而路过的时候，倪觅夏指了一下。
“我们市区的房子就在这里，看，最上面那一层。”
“一层都是你们的？”
倪觅夏随意点点头，“这边方便点，去哪里都近，我们一会要去的那个，稍微远了一点。”
然而到了，卓满才知道远的原因，一栋很是漂亮的四层别墅，周围的环境也很好，人造湖波光粼粼，四周全是大片的草坪。
盛夏进门让阿姨安排卓满的房间，卓满浑身不自在地坐在客厅里。
他早就知道倪觅夏的条件好，但是真的没有想到是这么好的。
他想起倪觅夏也曾经去过自己家，那个雪山下面小村子里的院子。加在一起都没有这栋别墅的客厅大。
卓满从没有因为自己的家庭自卑过，从小他父亲是村里最好的猎手和向导，他的母亲是村里同年龄中唯一上到高中的。他努力考上警察，并且一直没有放弃努力。他始终保持着对自己严格的要求，无论在哪里都骄傲地介绍自己是哪里的人，有什么样的家庭。
然而，之前二十五年的所有自卑都没有今天这么强烈。
盛夏和倪觅夏格外照顾卓满的情绪，可是这更让卓满难受。
他认识倪觅夏是在树林里，后来最常见到她是在救助站。卓满已经习惯了她是那个能吃苦，有爱心，穿着脏兮兮白大褂，对着动物露出笑容的女孩。然而回到这里，卓满才那么清晰地意识到，原来离开那片荒漠，倪觅夏和他是有着这么大差距的。
他对倪觅夏的所有喜欢，所有爱慕，都在这豪华温暖的别墅中，被结上了冰。
事情办得很顺利，似乎有盛夏的地方，就是什么都不用担心。
原本计划一星期的，第五天已经全都办好了。盛夏留他们多住两天，但是倪觅夏已经看出了卓满的不自在，他们在第一时间就返回了阿尔泰。
回去的路上，卓满明显沉默了很多。
倪觅夏回想着这几天的事情，实在是没有想出卓满突然改变态度的原因。
终于落地阿尔泰，卓满依然打车送倪觅夏回到她自己的小区。
又已经是下午了，倪觅夏今天赶不及回到救助站了，她干脆叫住卓满。
“一起吃个饭吧。”
卓满犹豫了几秒钟，他第一次拒绝倪觅夏，摆摆手说：“我还得回所里交文件，改天吧。”
“我可以等你啊，你交文件需要多久？”
“别等了，”卓满的眼神闪烁着，“我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
“哦。”倪觅夏只好点点头，目送卓满离开。
她怎么也想不通，去乌鲁木齐之前，他们之间的那些甜蜜和悸动呢？
好像就在这么几天里，就全都挥发消散了。
她回家躺在床上的时候，说不清楚自己当初没有向卓满表达自己的心动，到底是明智还是不智。
不过这些很快就不能再影响倪觅夏了，因为第二天回到救助站的倪觅夏，面对的问题更让她心烦意乱。
看见她回来，几个同事谁也没有表达出有多喜悦，反而莫佳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等他们忙完了上午的工作，倪觅夏又赶紧去记录动物们的状态。
此刻她才发觉，整个救助站显得那么空落落的。
院子里两只野驴已经放生了，任磊说后来他开车跟着去看了，两只野驴已经被新的野驴群接受了。
说起这个，任磊还挺高兴，可是提到已经被放飞的雪鸮小薇，任磊的眼眶立刻就红了起来。
只说了一句，“挺好的。”就转身离开了寄养间。
倪觅夏能理解他，可是她自己看着空荡荡的寄养间，心里也不是滋味。
不过最让她难受的是，中午的时候，莫佳来办公室找她，她还没来得及先把给莫佳带的零食给她，莫佳先伸手，递上了自己的辞职信。
“莫佳，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板，我就做到月底吧，下个月我就回去了。”
莫佳一张猫一样的小圆脸微微低着，眼眶全是粉红的。
不过五六天没见，倪觅夏觉得莫佳整个人都小了一号，似乎在竭力把自己隐藏起来。
她赶紧从办公桌后面转出来，拉着莫佳坐在沙发上，“你这是怎么了？任磊说你了？”
莫佳摇摇头，“不是，任磊哥说我也是为我好，我跟他学了很多东西。”
“那这是因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在这里工作的吗？”
莫佳摇头，就是不肯说。她把倪觅夏临走时交给她的手机相机都拿出来，“老板，这几天的工作还有动物状态我都记录了，放生野驴和雪鸮我也跟着去了，任磊哥虽然嘴上说没用，不让我拍，但是后来他去跟着野驴的时候，还是把我叫上了。你看看这些素材能不能用。”
她那张脸真是任谁看见都知道受了委屈的，可是还是把倪觅夏交代的工作都完成了。
倪觅夏看着手机里的视频更心疼了，莫佳不仅是她最得力的助手，还是整个救助站里最善良最温暖的员工，她要是再辞职走了，倪觅夏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信心继续留在救助站里。
“莫佳……我真的不想你走。”倪觅夏自己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莫佳扁着嘴，一脸的委屈，“老板，别留我了，这工作我做得不开心，就没必要了。”
是啊，他们本就是个公益组织，钱不多，活儿特累，每天都在这荒漠里吃沙子。要是再每天上班都愁眉苦脸，那还有什么理由留下人家呢。
倪觅夏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挥挥手，“行吧，虽然我还是希望你能改变主意的，但是，你开心是第一位的。莫佳，以后去别的地方工作也是一样的，自己开心最重要。”
莫佳点点头，眼睛又开始泛红，急着就出了倪觅夏的办公室。
倪觅夏烦躁地趴在办公桌上，不是任磊的原因，那是什么原因把莫佳委屈成这样呢！
她觉得自己都坐不住了，站起来就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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