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便是三个月过去。
冯全在老板这边一直做着各种零活，但是每次来了新叶子，老板都会叫着冯全过去闻一闻。
只不过，每个周五都是程信来拿烟的日子，冯全在这一天都会借口避开，不与程信相见。
三个月之后，冯全便接到了新任务，出门收烟叶子。
他揣着老板给他的钱，推着老板提供的自行车，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该去哪。
收烟叶子的不止他自己，这附近的应该都已经有人在收。
他要是想要收到点差不多的，那就得往远处走走。
冯全打定了主意，骑上自行车便朝西去，他记得，西边有山，不太好走，那边说不定大家都还没去过。
傍晚时分，冯全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自行车后面是捆得严严实实的大袋子。
老板对冯全带回来的货很感兴趣，等他打开袋子，老板也蹲下去看了看。
“你收得这叶子是那么回事。”
他凑上去闻了闻，烟叶的醇香传来，都是晒得恰到好处的大叶片，可以做成贵一些的高档货。
“这价格得不低吧？”
旁边有人语气酸溜溜的，恨不得翻个白眼给冯全看。
“就是咱平时的价，哥你往远的地方走一走就能收着。”冯全就像是没有看见那人的白眼，语气特别诚恳。
那人这一下子也没法再说什么。
近的地方就足够他收了，再跑远的地方他也干不过来。
“还是留给你吧，我把我范围内的收好就行了。”
冯全也只是咧嘴笑，老板见状，拍了拍冯全，冯全将剩下的钱送回铁栓那边记好，回住处的时候见到老板正在那边等他。
“王哥。”
他推开门，让老板进去稍坐，自己则是洗干净了手和脸，这才走到老板对面坐下。
“你今天表现得挺好，跟你表叔完全不一样。”
老板的语气中是满满的赞赏。
“程信这个人，啧啧，真是瞎了这个名字。”
“要不是看在裕安市场他替我卖得还行，我也不可能跟他合作到现在，他那个人，还欠着我两次烟钱没给，人家就是赖着我还真拿他没办法。”
老板说着没办法，表情却是很轻松，似乎并不以为意。
“别的地方的人来拿烟，都是自己来，就那个程信，我可不敢让他自己来拿，装上二百一十条，非得说是二百，去年的时候，我本来想重新发展一个换了他，没想到他这个销量一下子起来了。”
“现在看来，是你的功劳啊，他沾了你的光，还恩将仇报，这人啊，交不得。”
冯全没有说话，他表情平静，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冯全啊，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等三个月才让你出去吗？”
老板拿着茶缸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
“三个月，足够让你稳下性子，起码做到刚才那个模样，恨这个人恨得牙痒痒，都能装成不关你的事。”
冯全点点头，平静的脸上浮现出来感激：“王哥，我懂你的苦心，你信我。”
老板起身，走到冯全身边拍了拍冯全的肩膀：“上次程信来，我听说他这个周要回老家吃喜酒，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老板敏锐地感觉到，他手底下冯全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
半晌之后，冯全讷讷开口：“不用了，那边是个万元户，比着跟我强多了。”
老板也没再说话，又拍拍他的肩，走了出去。
冯全就这么在椅子坐了一夜。
再出门的时候，大家都发现，平时不管干什么都挂着笑的冯全，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话也越来越少。
倒是做起事情来，更加沉稳了。
*
深城的天一直都是那么热。
程向阳的心里却有些发凉。
他一直都没有找到冯全，也一直都没有收到春花的回信。
已经足足三个月了，春花难道还没有收到他的信吗？
这三个月里，程向阳在厂子里认识了不少朋友，在晚上的学习中，他不但学会了标准普通话，还跟着当地的员工学会了深城本地话，讲得不算地道，可是听起来是没问题的。
他现在的朋友真的是全国各地的都有，各种方言程向阳都学了几句。
按理说，这样的生活很充实。
可是，他心里缺了的那两块，让他心里天天空落落的。
这天晚上，程向阳梦见了一个乌七八糟的工厂，冯全正在里面干着比他们扛包那会还要累的活，旁边还有一个人一直在骂他干得慢。
只见冯全弯着腰，吃力地向前走，他大步跑过去，想要把冯全叫住，但是不管怎么样他都发不出声，伸手想抓住他，手却什么也抓不到。
程向阳一个哆嗦，从梦中醒了过来。
他慢慢地坐起来，身上的冷汗洇湿了床单，坐在床上伤感了一会，便静悄悄地下床，来到了外面的水龙头那里去冲洗一下。
夜里的云有些厚，遮住了月亮，程向阳刚要伸手开水龙头，就听见厕所旁边的墙边上传来“哐啷”一声响，听着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了。
他疑惑地看过去，在树底下隐隐约约看到了两个身影。
大概是要去厕所的吧，程向阳想到这里，觉得自己也需要过去一趟。
脚步声在寂静的晚上显得有些清晰，月亮从云朵后面露出了脸，清辉洒下，让程向阳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地上有几个大箱子，墙上居然还坐着一个人。
两人也看见了走过来的程向阳，其中一人脸上闪过慌乱，扭头发出了一声猫叫，随即手脚利落地借着靠近墙边的树翻上了墙。
剩下那人见状，嘴里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也要翻墙。
程向阳此时心头一惊：是偷东西的！
他想都没想，便疾步跑上前去，一个猛跳，一把抱住了最后翻墙那个人的大腿。
“有偷东西的，快来人啊！”
“顶你个老母，放手啊，快滚开啦。”
那人张嘴就对着程向阳一顿臭骂。
“快，该怎么搞怎么搞，不要被抓住！”
另外一个人推搡了那人一把，眼睛里的凶悍看得人心里发慌。
此时的程向阳已经顾不得想别的，他咬紧牙关，强忍着那两人踹在他头上的疼痛感，双手死死抱住那人的腿就是不放手。
眼看胜利在望，他却浑然不知，危险正在从他身后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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