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个月，齐嫣宁要在一日之内顺着药谷内的狭长山路登顶昭灵山，然后再返回。
饭食问题自己想办法，若赶在日落前回来，药老便会提问早课内容并加以讲解。
第一日齐嫣宁只带了个水壶就出发了，才堪堪走到山腰的位置，她的水就已经喝完了。
脚底如同踩在荆棘从一般刺痛，齐嫣宁低头一看，袜子上已经有些血迹。
日头逐渐西行，齐嫣宁顾不得许多，忍痛继续向上攀登。
从药谷内到昭灵山的小路仅有一尺宽，右手空无一物，下面就是看不到底的万丈深渊，左手山体上只有一根手臂粗的铁链。
每走一步齐嫣宁手脚都发颤，生怕自己掉下去，掌心湿滑的几乎要抓不住铁链，最后她用手臂紧抱着铁链才从山上下来。
回到药谷的时候，天已经擦亮。
药老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视若无物的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齐嫣宁站在灶台前，手臂不受控制的轻轻颤动，平日还算轻松的炊具现下她根本拿不起来。
胳膊和两条腿酸疼的难以言喻，走在平地上都打着颤儿。
如果不是药老的要求，齐嫣宁这辈子都不会再想上昭灵山。
她忘不了云雾在身边缭绕，眼前看不清前路的那种感觉。
可以依赖的就只剩手边的铁链和脚下的触觉，眼前被白雾覆盖，偶有一次的踩空让她整个人紧绷到极致，连心跳都停止了一瞬。
迅速的吃完饭，齐嫣宁这次多带了一个水壶，还带了一个布袋用来装干粮。
三个月过去的很快，齐嫣宁身上带的东西由多变少，她几乎能在晚饭的时间赶回来，整个人行走坐卧间稳了许多。
以前走在药田埂里，大家总会因为细细堆起的田耕失去平衡，走路时格外小心。
现在齐嫣宁在起伏不定的药田里如履平地，偶然遇到雪晴和雪双，她都能平稳的绕过两人，好像药田里的路有几尺宽。
三月又三月，药老的要求也越来越高，齐嫣宁学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复杂。
日月如梭，药谷内已过七年。
*
“雪晴雪双你们俩好好看书，我回来可是要考你们的！”
木屋的门打开，一个妙龄少女自内走出，行走之间灿若春华，皎如秋月。
一头青丝梳成随云髻高盘在颅顶，右侧簪了两只素白的玉簪，水蓝色的齐胸襦裙上点绣了些百蝶丛嬉的图案。
尽管打扮如此素雅，但仍显得少女仪静体闲，柔情绰态。
少女脚尖轻点，仅一句话的功夫，瞬间就飘到一里之外。
七年了，齐嫣宁第一次离开药谷，跟着药老到谷外去坐诊。
药谷十里外有一座小房子，自齐嫣宁来药谷之后，药老每年六月十五都会在这里看诊，日出而至日落收摊，不限人数，不收诊费。
六月的昭灵山漫山遍野开的都是粉白色的望帝，层叠繁茂格外怡人，但若知道望帝的含义，这片山谷就满是伤感了。
“今日你坐诊，莫要害怕。我就在旁边，有问题我自会与你说。”
“是。”
药老欣慰的点点头，这七年齐嫣宁成长不少，每次他以为这深宫养的娇花会哭喊着放弃的时候，她连一滴泪都没掉硬是咬牙坚持下来了。
医书看得再多终归都不能纸上谈兵，是时候让她实践了。
*
“主子，今日坐诊的似乎不是药老。”
一个男子从远处疾跑而来，右手握着腰间的刀柄，低声和坐在一旁的一袭暗紫色梅花绣直裰滚金边朝服的男人说话。
坐着的男子似乎眼睛有些问题，他头微偏但眼睛还看着原处。
“药老既然能让其坐诊，想必医术也不容小觑，云晨你万不可慢待。”
“是。”
……
“让开让开！”
“快点让开！不想要命了？”
“滚开！”
一阵喧闹自看诊的人群中响起，齐嫣宁只瞟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专心在脉象上，一旁的药老见状满眼赞赏。
“放心吧没什么大问题，这是开的药方，你回去按着方子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一日两次在饭后半个时辰后饮下即可，不出五日便可大好。”
齐嫣宁柔声仔细叮嘱着，把药方折好递给病患。
“谢谢，您真是好人，人美心善的活菩萨啊！”
“去去去！什么活菩萨……”
病患刚站起来，身后的门就被一把推开。
推门而入的那人看见齐嫣宁之后，把后半句话噎在嗓子里不上不下。
“美，真是美！的确是活菩萨！刚好先给我们家爷看看，若是让我家爷瞧上你了，你可再也不用抛头露面的给这些贱民看病了。”
“下一位。”
齐嫣宁直接无视了那人，朝门外叫着。
但半天都没见人进来。
“不用等了，你不给我家爷瞧病，今儿谁也瞧不了。”
那人双手抱胸，一脸的骄横。
齐嫣宁也不恼，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绕过堵在门口的轿子，走向原本的下一个人。
望闻问切，不是坐在那里才能看病，病人被堵在门外，她出去瞧病就是了，总之不惯这自视甚高还插队的纨绔。
“你得先给我家主子看病！”
之前推门的那个人追着齐嫣宁而来，说着就要上手抓她。
“一个大男人对女子动手，公然破坏药谷的规矩，本王倒不知门下侍郎崔彦对府内公子的教导是如此方式。”
齐嫣宁没想到还有人替她出头，转头一看，一个青袍男子正抓着那人的手，而说话的紫袍男子被人搀扶着朝他们走来。
“门下侍郎？这不是朝廷重臣吗？”
“是啊，好大的官呢，居然教出这种子嗣。”
人群议论纷纷，齐嫣宁收回视线，继续诊治着眼前的病人。
“原是楚王殿下，在下失礼了。”
轿帘掀开，一个穿着鸦青色暗纹刻丝锦袍的男子自轿内走出。
“未听闻楚王回京，想必还未进京拜见过陛下吧。”
崔盛轻摇扇柄，做得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
“本王是来药谷看病的，并未踏入永京，崔公子不必搬出圣上来威胁本王。”
崔盛也没想到裴逸在这，这下不软不硬的碰了个钉子。
放在平时崔盛就忍了，偏生今天有个娇俏的小娘子在跟前，他自然不能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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