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眼泪断了线似地从申向衍的眼眶滑落。
他连忙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将头别到一旁，不让孔舒看见。
“你原来知道自己死了……”
孔舒抓着他的胳膊，“那你刚刚为什么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申向衍低垂眼帘，避开了她的视线，沉默不语。
孔舒不明所以，只觉得心中难受。
“如果我没有找到你，而是被车炸死陷入了循环，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你是被杀死的？嗯？你就打算瞒着我？那如果我没被车炸死怎么办？如果时间回不去了怎么办，如果循环的回溯点在你被害以后怎么？到底是谁杀了你，在我出去的那段时间，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孔舒松开了他，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你不是说过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为什么却自己瞒着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肯告诉我？你现在一句话都不说，是不想和我一起解决这个问题了吗？”
不知不觉中，孔舒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不是我不想说……”
申向衍终于舍得开口，他红着眼，颤道，“可我现在实在是太害怕了……”
孔舒愣了一下。
看着申向衍蹲在了地上，双臂环抱着自己，开始闷声抽噎，她突然发现自己一直来忽略了一件事。
天塌下来依旧风轻云淡的申向衍，不过就是跟她一样的普通人。
会高兴，会难过，会害怕，她会有的情绪，申向衍也一样会有。
是她把申向衍想的太过强大。
好像这世界上无论什么困难，申向衍都能独自面对并解决。
申向衍第一次在她面前将自己的脆弱面暴露出来，这让孔舒觉得申向衍似乎离她没有那么遥远了。
之前触不可及的申向衍，她好像可以碰到了。
“别害怕。”
孔舒摸上了他的脑袋，轻轻安慰，“我们都还好好活着，从现在开始，一直到脱离循环，我都不会再跟你分开了。”
申向衍没有抬头，只是静静地握住了孔舒的手，握得格外紧。
……
这一次，两个人并没有着急去找什么凶手，也没有着急去想脱离循环的办法。
而是肩并肩，静静地坐在台阶上，透过天台门上的窗户，望着外面的天色一点点变暗，沉淀着各自的情绪。
“几点了？”申向衍声音有些沙哑。
孔舒看了一眼手机，却发现杜娴给她传来了很多条消息，还有几通未接来电。
手机一直静音，她没有听见。
“六点四十七了。”
孔舒说完，自己也有些惊讶。
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竟然能望着一扇窗户，看了足足三个小时，并且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要不要听我讲讲发生了什么？”申向衍突然说。
“嗯，好。”孔舒应道。
“我去值班室找黎老师的时候，跟他说我要调监控，他一开始死活不同意，我就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把监控室的钥匙偷了……”
申向衍的心情完全平复下来，将他被杀害的整个过程徐徐讲了出来……
在黎鸣的眼皮子底下拿走监控室的钥匙，并不算什么难事，申向衍眼疾手快，拿走钥匙以后，便找了个借口走了。
有一个学期，申向衍专门负责打扫监控室的卫生，里面的情况几乎都被他摸透了。
除了监控室的管理老师，学校没有人比他还要熟悉监控室了。
到了监控室以后，他打开了电脑，想要找出最近三天的监控录像，却发现只有今天的录像被删的干干净净。
现在能来到这个监控室，并且删除监控录像的，只会是一个人。
“黎老师。”
孔舒念出了她心中的那个名字。
即便不愿相信自己的恩师就是凶手，可是事实摆在眼前，绝无第二种可能。
“没错，我当时认定凶手就是黎老师。”
申向衍顿了顿，接着说道，“虽然录像已经被删掉了，但也不算是一点收获没有，至少已经将凶手的范围，锁定在一个人的身上了……”
正当他准备离开监控室，去找孔舒商量之后的事情时，后脑勺却被什么猛地砸了一下。
那东西特别坚硬，就像是一个铁疙瘩，直接将申向衍砸晕在地，在意识彻底消失的前一刻，他看见了黎鸣那双锃亮的皮鞋……
等申向衍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又黑又小的地方。
他感觉到自己胸口插着一个东西，猜到那是一把刀，可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四肢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动弹不得，他只能静静在那令人窒息的地方等死。
就像是被关进了棺材里，埋进了土里，可他却无能为，直至氧气消耗殆尽……
“应该是给我打了麻醉，让我没有办法很快醒来，也有可能，他本来就没想到我会醒，想让我在睡梦中死去。”
听完了申向衍的讲述，孔舒久久没有反应。
她将自己置入了申向衍身处的境地，感受到了那份恐惧。
漫长的死亡往往比突如其来的意外更要让人感到恐惧。
更何况，是被人杀害……
“因为匕首堵住了胸口，失血的速度并不算快，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清醒的，那时候，我想了很多事情。”
申向衍说完，侧脸看向孔舒，“其实我真正害怕的并不是死，而是害怕死了以后，就永远见不到我想见的人了。”
想见的人。
孔舒将这几个字默默在心中划上了重点。
她十分好奇申向衍想见的人会是谁。
但是她并没有问，因为她现在并不想听见任何会让自己产生一丝丝坏情绪的回答。
夕阳散着余晖照进了小窗，整个楼梯间都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孔舒轻声感慨：“如果时间能顺利过去就好了。”
申向衍也轻轻附和了她：“如果我们没有发现那辆宝马车有问题就好了。”
话音刚落，一声遥远的爆炸声穿过层层墙壁，传到了两人的耳朵里。
孔舒睁大了眼睛，看向身边的申向衍，却见他的神色又再次恢复了之前那般镇定。
如果……
没有如果。
一切已经发生，连循环也无法改变。
他们必须要面对这一切。
“走吧。”
申向衍对她说，“又该我们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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