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刚刚将灯笼的烛火撤了去，季管家就张罗着众人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摆了出去，大门口，已经有了前来祭拜的官员。季望年年事已高，如今寿终正寝算是喜丧，将军府一众人等也旨在将这丧礼办的风风光光，好让他能安心。
但在外人眼中，曾经驰骋沙场的老将军毕竟也是过去的事情了，昨夜金晨和鲍梓代替了季凌云的位子守夜，算是将那条祖孙不和的传言更添了一条铁证，他们更加好奇的是，这位中书令为什么这么恨自己的祖父。
穿过那些探头探脑的人群，季凌云神色无异的走进了屋子，面对满室的白绸，他心中掀起了一丝涟漪，那样威风凛凛的祖父，已然不会再掐腰怒斥他了。
“你。。。你来了？”虽然熬了一晚，但是鲍梓丝毫没有倦意，这声极其微小的询问，让金晨睁开了双眼，两人同时用一副尚且在做梦的表情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季凌云慢慢踱步到蒲团前头，撩起了衣袍跪了下去，郑重其事的扣了三个头，盯着上头的牌位久久不语。
鲍梓拽了金晨一把，两人退到了靠近大门的地方，疑惑的看向了凌锐，却见凌锐无奈的叹了口气，动了动双唇，无声的说了一个名字：郡主。鲍梓立刻就明白了，他突然笑了出来，但扭头看金晨，却见金晨的脸色惨白，眼中满是失落。“你怎么了？熬不住想睡了？”他轻轻问道。
“你们两个回去吧！”涉老匆匆赶来，再确定季凌云确实跪在了里头时，松了口气，刚才听到白夜说他往灵堂来了，涉老还以为白夜看错了，果真是只有云溪能劝说他啊。“梓儿，这边儿不用你再来了。”
鲍梓笑道：“那可不行，我先回去看看菲菲怎么样了，等晚上再过来。”
涉老点了点头，等鲍梓走了，又对金晨说道：“去前头照看着。”
“不，这些事是他该做的，既然他都来了，老师何必再使唤我？”金晨闹起了别扭，为季望年守灵他没有怨言，但他就是瞧不上季凌云的做派，那么多人都去劝说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别犯浑，他都没有听进去，怎么云溪一说他就听了？
涉老看了看季凌云的背影，想了片刻，蹙眉说道：“臭小子，现在吃什么醋！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等云溪来了你自己去问她，现在马上去前头，你别忘了，他为金陵侯府做过什么！”
做过什么？金晨自嘲的扯动了一下嘴角，如果他能预知未来，又何必错过？
“赶紧去！”涉老轻轻呵斥了一句，这才把金晨支走了。“磕过了头就起来！别在这儿丢人！一会儿就有来上香的了！”可季凌云仍旧是一动不动，就好像整个世界除了他已经没有旁人了，涉老一只手按到了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然后瞬间发力，将他甩到了后头，怒斥道：“这会儿可不是让你跪上十天半个月来求心安的时候！凌锐！”
凌锐点头，扶住了季凌云的手臂，将他拽到了一旁，就见后头陆续进来几个神情悲戚的官员和夫人，但看到季凌云就等在一旁时，眼中的悲伤瞬间被好奇和惊愕所取代，谁说中书令不进灵堂的！这不是在这儿活生生的站着呢嘛！
但他们只是规矩的行了礼上了香，而后和季凌云说一句节哀顺变，虽然想从他脸上看出点别的，或者得一句什么话，但是季凌云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个字。
再正常不过的流程，不过隔了一道门而已，心情就天差地别，季凌云还记得金景彰和金丹阳的丧仪，他虽然也做了很多，但是却没有见到这样一张张很不同却又极其相似的脸，那些机械的动作和话语，像是罗列在一起毫无差别的棋子，冰冷木讷。
凌锐突然用力挡在了他的身侧，这才让他脑子清醒过来，这是祖父的灵堂，他也不是过客，而是必须面对这些人的主人，可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么难过呢？
“音书大人要节哀啊！”张世云的夫人张氏红着眼眶说道，“这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
季凌云的瞳孔慢慢聚焦，这才看清前头这个一脸病态的女人，也许是因为她眼中的关爱没有任何虚情假意，季凌云竟然开口了，“大壮在海兴的军营里很好，九月初十，你们可以去看他。”
“真的吗？”张氏的眼中迸发出了神采，这个消息对于柯家来说，怕是这一年中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她跪了下去，说道：“大壮那孩子惹了不少麻烦，多亏音书大人还记得他，让他去军营里历练几年也好，也能磨练磨练他的性子，臣妇多谢大人。”
“起来吧，不必谢我，如果不是因为看重他，也不会不顾及你们两家的心情将他送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语惊四座！难道这是在跟张氏致歉吗？柯璐培当时是直接从蒹葭山庄被绑去的海兴，知道是中书监的命令，张世云和张兰兰连一句话都没敢问，张兰兰如今还卧病在床。柯家的事情虽然传开了，但是季凌云从来没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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