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礼对今天的座谈会效果十分满意，江寒舌战专家，大获全胜，为产业司争得了脸面。
到这个程度了，该收一收了。
最后出面，以胜利者的姿态来收拾残局，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江寒，怎么说话呢，注意用词！什么崽卖爷田不心疼？有话就不能好好说？”
秦怀礼板起脸孔首先批了一顿江寒，谁都听得出来，这不是真的批评。
“关主任，任参事，真的是抱歉啊。江寒呢，初出茅庐，说话直来直去，有不对的地方，有冲撞的地方，还请海涵。”
关仁和绷着的脸缓和了下来：“哪儿能呢，我刚才也说了嘛，座谈交流嘛，就得碰撞，甚至是激烈交锋，今天，我也是很受启发呀。”
关仁和虽然不爽，但是心里也不得不承认江寒的口才技巧和专业水准。
他对于三次产业的认识，以及对于南粤省产业阶段的判断，应该是说是相当准确。
任仲复刚才对于省政府工作报告当中的提法，理解是有偏差的。
省政府提出第三产业要提速，还提到要支持第三产业的发展。但支持与扶持完全是两个概念。
支持，往往都是原则性很强的、没有实际举措支撑的表态，相当于不反对。
扶持就意味着有财政资金和税收减免、贴息贷款、项目奖补等方面的优惠政策。
南粤省的确还是要把精力集中到发展工业上。
抛除其他因素不讲，关仁和对江寒还是欣赏的，他的水平恐怕还要超出省发改委一些处长。
而江寒还是产业司里年龄最小、职务最低的，由此可见，产业司的人并非泛泛之辈。
秦怀礼哈哈笑道：“是啊，南粤省的发展处在全国第一方阵，虽然问题是客观存在的，但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我们调研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写一个制造业发展的调研报告，为下一步制定促进制造业发展的意见奠定基础。南粤省的做法和经验，我们都会如实反映并结合实际，吸收到意见当中去。”
“所以呢，在这里还是想请在座的各位专家，本着对产业发展负责的态度，多提宝贵意见。”
专家们已经不敢提什么意见了，因为在座的最大牌的专家都被人家最小的科级干部给碾压了，此时出头纯粹就是找虐。
关仁和正要宣布座谈会结束呢，这时，坐在新闻媒体席的一位女记者说道：
“秦司长，我是南粤电视台《经济新观察》栏目组记者，我可以采访您几个问题吗？”
秦怀礼说道：“今天恐怕来不及了，改天吧。你给我们一个采访提纲，我们也好准备准备。”
“谢谢秦司长，我们的采访提纲准备好，与谁联系呢？”女记者齐耳短发，穿着职业小西装，显得非常干练。
秦怀礼一指坐在最边上的江寒：“就联系江寒吧。他负责调研组的对外联络和协调，他就是我们的新闻发言人。”
座谈会结束了，女记者走过来递给江寒一张名片，江寒也给她留了联系方式。
晚餐很简单，关仁和、陈楚生陪着大家在酒店吃了自助餐之后就回家了。
这是南粤人的习惯，不像中西部和北方人，晚上还要陪着你喝大酒。
……
第二天，大家坐着一个中巴车去了虎门一家电子厂。
电子厂相对比服装厂，听起来更高大上。
换上衣帽进入车间，发现都是一些很简单的电路板，其实也就是代工而已。
江寒看着索然无味。
出来之时，江寒提出到员工的生活区看一看。
生活区就是两个简易的厂房，男女分开住。
先进入男工区，好家伙，都是大通铺，男工们都在呼呼大睡。
足足有五十多个人，密密麻麻的，给人一种挤压感，屋里的腥骚味儿浓郁，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还只是三班倒。
如果都同时休息，这间厂房就成了沙丁鱼罐头。
两个厂房中间有一个水泥砌成的长水槽，居然是洗手洗脸与小便时通用的！
每一个水龙头下，都有一个小水泥池，在池子上洗漱，拔掉寒子，就可以冲小便槽！
而男女工宿舍中间就只有一道铁皮，就竖在水槽之上。
“那边的女工宿舍也是这种格局吗？”秦怀礼问道。
“是啊，完全一样的。这样也省事啊。我们厂才建两年，要控制成本嘛。”陪着的一个副厂长操着一口粤普。
“我们厂实行标准化、军事化管理。比如说，工人什么时候吃饭、一个人喝多少水，什么时候喝，都是有严格规定的。”
江寒奇怪了：“定时吃饭还可以理解，定时喝水是什么道理？”
“定时吃饭、定时喝水，这是要让工人养成一种习惯，特别是要定时排便。定时排便，就可以做到节约用水。”
副厂长得意地走到一个水龙头前：“每天晚上，每个水龙头的池子都要放满水。晚上十二点、早上六点，男工、女工统一方便。”
“方便之后池子同时放水，把大小便冲走。”
“我们规定每次大便不得超过10分钟。”
秦守礼问道：“如果超过10分钟呢？”
“这种情况发生了几次，我们都是让他们自己清理，后来一个工人不服管理、违反厂纪，故意蹲了半小时。为严肃纪律，我们让他自己吃下去！从此，再也没发生超过10分钟的。”
“所有员工到这里的第一课，就是讲这件事。后来没有一个人敢违反规定。”
副厂长说到这里，兴奋了：“每天晚上，男女工宿舍同时排便之时，就让他们唱歌，就像是对唱，一方面缓解大家的寂寞，还能掩盖一下女工的尴尬。”
“对唱，方便的时候，搞对唱？”秦守礼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方便的时候，在没有冲水之前，男工唱：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女工唱：洪湖岸边好呀嘛好风光。”
“你，真特么，”秦守礼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你们这么做，这不是包身工吗？”
《包身工》是作家夏衍于1935年创作的一篇报告文学,反映了20世纪30年代纺织厂里包身工的悲惨生活。
连撒尿拉屎这种事情都要进行军事化管理，那么在车间里呢？
为了赚钱，简直不把人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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