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郎。”
付语心虚弱地躺在榻上，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抓住曲慕欢将汤药放入口中吹了又吹的手腕。
曲慕欢感受到透骨的冰凉，再看了眼付语心此时毫无血色的面容，一双明亮的眸子下是青紫的眼圈，薄唇淡白。
他眉心紧蹙叹出一口气，放下药勺，将付语心冰冷的手贴心地掖入被中，继续吹药、喂药。
口中温柔地道：“怎么了？”
付语心敷衍地喝了口药，真切地道：“曲郎，你……”
她咬了咬唇，继续道：“娶我好不好？”
一个多月了，只要她有意无意地提起这件事情，曲慕欢都会假意推托、闭口不谈。只是她如今时日无多，她不能再等了。
她不懂，为什么到了医药谷，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曲慕欢喂药的手微顿，眼神间有些躲闪，却在一瞬间后恢复平静，温柔地将药送入付语的口中。
每到此时，他的内心都如波涛般汹涌，他还未想好，要怎么心安理得地娶付烨的女儿。
“咳咳咳……咳咳……咳”
曲慕欢本能地托起付语心，向榻中挪去再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她消瘦的背部。
可是付语心仍在咳，咳得帕子上尽是血。她一手死命抓着被子强令自己争气些，不要再咳了。
渐渐地，她止了咳声，呆呆地望着眼前粉色双绣花卉蝴蝶的帐幔，开了口：“曲郎，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她不计后果地与曲慕欢私奔至此，却没有想到如今竟然连一个名分都讨不到。
曲慕欢听到付语心沙哑的声音，双手将她圈在自己的怀中，张嘴却久久无声。
怀中的人莫说是爱了，他恨都来不及。
要不是他给付语心下的毒早已深入骨髓，现在纵使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以此他才会尽心照顾仇人的女儿，来弥补幼时所犯下的过错。
只是是娶她，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付语心见曲慕欢没有回答她，自嘲地一笑，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掉下来，落在曲慕欢的手背上，自顾自地念道：“曲郎，我不怪你。我知道我快要死了，可是……我不求什么……”
付语心泣不成声，抽抽搭搭地道：“我只是想在死之前……为你生个孩子……”
她转过头，望向呆愣住的曲慕欢，抓住他褐色的衣襟，无力地摇了摇。
无语凝噎。
二人静默了许久。
付语心看着无任何反应的曲慕欢，凄烈地笑出声来混着汹涌的泪珠，她锤向他的胸口。
“咳……咳咳……”
这就是她爱的男人吗？
“你……不爱我了，不爱我了……”
付语心摇头，转而卑微地道：“没有关系的，曲郎……我要求不高……我都快要死了……咳咳……”
曲慕欢颤着双手抱住付语心，伴着她剧烈的咳嗽声，他哽咽着道：“不准胡思乱想，我怎么可能不爱你了。”
他从未爱过，何曾谈爱。
他喉头滚动，“语心，你误会我了，我本想给你个惊喜。”
付语心闻声在曲慕欢的怀中安静下来，她双眸噙泪静静地听着曲慕欢接下来所要说的话。
“等若兮入宫后，我想将你爹接回医药谷，到时候我们在你爹的见证下成亲如何？”
付语心的眸色出现了从未有过的亮，她欣喜地回抱曲慕欢，抬眼撞上曲慕欢装作真诚的眼神。
“真的吗？”
曲慕欢笑着反问道：“那你觉得我是不爱你的可能性大，还是给你的惊喜大？”
付语心捂住帕子思索了一下，似是一下解开了郁结，低着黛眉充满歉意地道：“曲郎，对不起，是我误解你了。”
她与曲慕欢的感情虽然比不上爹与娘之间长达二十多年的互相扶持，可是她深知曲慕欢的人品，他绝不是一个喜新厌旧之人。
也许，是她近日来病情加重，有些着急了。她怎会因一个多月的差别对待，从而否定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肯定，曲慕欢还是爱她的。
曲慕欢地捏了捏付语心的脸，宠溺地道：“你我之间并不需要说这些。”
反正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付烨怎么可能会来医药谷？他现在能推一天是一天，推到付语心死。
如今算算日子，若兮想必已经杀了付烨吧。
只是动手杀付语心，他还没有勇气。他好像早已对怀中将死之人充满了愧疚，他想如果没有付烨，没有十三年前所发生的那一切，想必他们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
付语心打断曲慕欢的思绪。
“可是，爹他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怪我们……”
曲慕欢目光沉下来，手中温柔地为她盖上被子，“那就不接你爹过来了？”
“不可以！”
付语心摇头，窝在曲慕欢温暖的怀中，细声道：“曲郎，我想爹了。”
“嗯，我知道。所以我会尽快将他接过来，再有几日若兮就能替你进宫了。”
付语心扯了扯他的衣袖，想起那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担心地道：“曲郎，你说她会不会被皇上发现？”
曲慕欢胸有成竹地道：“你放心，这一个月来她不是也没有被你爹发现吗？”
付语心赞同地点头，不经意地瞥到手中蓝色却早已被浸染成触目惊心的血红手帕，她下意识地将帕子藏在袖中，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曲郎，我快要死了，我会不会见不到我爹来的那一天了。”
“胡说！”
曲慕欢下榻，将付语心安置好，在她的额前轻轻落下一吻，于心不忍地安慰道：“你一定能好好活下去，相信我……”
曲慕深知在他的尽心调养下，付语心最多也活不过三年。
他差点编不下去，但是仍堆起笑意道：“相信我的医术，你说过还要为我生孩子，我可是等着呢。”
曲慕欢看着付语心充满希冀的眼神，又听着她高兴地道：“好，以后我要给你生很多孩子，让孩子长大了也跟他们的爹一样。”
曲慕欢突然一愣，都像他一样，这……一辈子活在仇恨当中么？
“好。”
他的眼看向窗外的月光，然后低着头催促地道：“时候不早了，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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