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她部族故地的废墟。是她记忆中最深沉、最无法愈合的伤疤。
“又……回来了……”千雨的声音干涩,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即使知道这是幻境,那刻骨铭心的悲痛与绝望依旧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淹没。
她记得那一天,天空也是这种不祥的颜色。强大的敌人席卷而来,古老的守护结界如同泡沫般破碎。族人的惨叫、建筑倒塌的轰鸣、火焰燃烧的噼啪声……还有同伴在最后时刻,将她推开,声嘶力竭的呼喊:“千雨!活下去!带着我们的传承,活下去!”
她活下来了,成为了那场战争唯一的幸存者。代价是失去了几乎所有的族人,失去了家园,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同伴。她像一缕孤魂,在世间漂泊,直到遇见石更和米雪,那久违的、属于“同伴”的温暖,才稍稍驱散了她心底的严寒。
而现在,这片废墟,这死寂的景象,仿佛在无声地嘲笑她:你所谓的同伴,最终也会像族人一样,因你的弱小而死。你谁也保护不了。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诅咒。
幻境中,那些碳化的树木残骸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着,化作一个个模糊的、痛苦哀嚎的族人身影,向她伸出焦黑的手。“为什么只有你活下来……”“为什么不救我们……”“你会害死他们的,就像害死我们一样……”
自责、愧疚、深沉的悲伤……如同最冰冷的锁链,缠绕住她的灵魂,要将她拖入永恒的黑暗。她感到自己的力量(尽管已所剩无几)正在被这片死寂之地汲取、消散。翠绿短剑在她手中变得黯淡无光。
放弃吧……和族人一起长眠于此,才是你的归宿……一个充满诱惑的低语在她心底回荡。
她看着那些痛苦的幻影,泪水无声滑落。是啊,她太累了。背负着整个部族的记忆和期望独自前行,太累了。也许沉睡在这里,就能获得永恒的安宁……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一个画面强行挤入了她的脑海——石更背对着她,用并不宽阔的后背抵挡着袭来的利刃,鲜血从脸颊滑落,却依旧死死护住背上的米雪和她。还有米雪在清醒时,哪怕自己痛苦不堪,却依旧努力露出的、安慰他们的微笑。
那不是怜悯,不是责任,是纯粹的、想要守护同伴的意志。
“不……”千雨喃喃道,她擦去眼泪,眼中重新燃起翡翠般的光泽,“族人让我活下去,不是为了沉浸在过去的悲伤里。是为了延续希望,是为了守护还能守护的人!”
她举起手中的翠绿短剑,尽管光芒微弱,却无比坚定地指向那片死寂的废墟和哀嚎的幻影:“我的族人,我的家园,永远活在我的记忆和血脉里!但我的路,在前方!和我的同伴一起!”
她将短剑猛地插入焦黑的大地!
嗡——!
以短剑为中心,一圈柔和的、充满生机的绿色波纹荡漾开来。波纹所过之处,焦黑的土地竟然开始焕发出细微的绿意,一株株嫩绿的草芽顽强地破土而出,驱散着灰烬与死亡的气息。那些哀嚎的幻影在绿光中渐渐变得平静,最终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中。
眼前的废墟景象如同水波般晃动,然后彻底破碎。
千雨睁开眼,回到了现实。她看到身旁的石更也刚好醒来,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经历洗礼后的坚定与疲惫。
千雨睁开眼,翡翠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历经洗礼后的澄澈与坚定。她看到身旁的石更也刚好醒来,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都明白了对方在幻境中所经历的灵魂拷问与最终抉择。
森之守护者那翡翠般的眼眸注视着他们,古老的精神波动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于凡俗中挣脱枷锁,于绝望中重燃心火。你们……已通过‘心镜’的考验。”
它巨大的、由古老藤蔓与根须构成的手掌缓缓摊开,掌心之中,一滴如同液态翡翠般剔透的泉水悬浮着,散发出磅礴无尽、令人心旷神怡的生命气息。这气息如此纯粹,仅仅是感受到它的存在,就让石更和千雨因试炼而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连米雪肩头那蠕动的不祥黑色印记,似乎都本能地收缩了一下,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怨毒气息与之对抗。
此乃‘生命之泉’的一滴泉露,蕴含的生机足以净化那‘腐朽之种’。”守护者的声音直接在他们心灵中回荡,带着自然的韵律,“现在,是你们履行约定,支付‘代价’之时。”
石更和千雨心中一紧,全神贯注地聆听。
守护者的目光首先落在千雨身上:“古老的自然眷顾者,你的灵魂承载着已逝文明的印记。你的‘代价’是——传承。我要你在此立下誓言,将你所知的、关于自然平衡、净化与守护的知识,在你旅程所及的、心怀善念的智慧族群中,择一合适者,倾囊相授。让这份源于森林的古老智慧,不至于因你的孤独而湮灭于时光长河。”
千雨身体微微一震,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有对过往的悲伤,更有对未来的责任。她没有任何犹豫,郑重地单膝跪下,以手抚心,用一种古老而悠扬的语调宣誓:“我,千雨,以沉眠的族人与脚下的大地之名立誓,必不负所托,将传承之火延续,照亮后来者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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