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晚霞，青石板上倒映着斜长的人影。站在花间楼下，霍琛今儿休沐，只着一身便衣长袍，瞧着不再是要来寻仇。
驻足于门外，迟迟不进去，扭头看向身后跟着的人，已是不耐烦“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你同我比一场，比完我立马走人。”
还是同样的一句话，影七赶到冯府大门前就碰上他，一路跟着他进出往返，直至跟到花间。两个时辰里，挂在嘴边的始终就这一个要求。
“行，你就跟着。”
霍琛也不问了，拉胯着脸大步进了花间。月娘正点着账，抬头一瞧见霍琛，不自觉的惊了一跳，活像是看见了怪物。
“这不是霍大人，今儿你又光临花间所谓何事呐？”
说着场面话，脸上笑意却僵硬无比，满心满眼全是抗拒。
“我来找人。”
“您上回这么说，我们弟兄丢了半条命，手都废了整天闹着寻死。”
霍琛上次带着人上门挑衅，月娘也晓得他的意思，也没啰嗦派了两三个人应战。可他的手段着实凶残，不碰皮肉专碰人筋脉，那三个人当场失禁抽搐，毫无还手之力。月娘这么些年见过多少大风大浪，却愣是被他的打法吓出阴影，至今心有余悸。
“齐三爷。”霍琛面色平静的瞥她一眼，直接报了三爷名号，没一句多余的话。
“行，那您上边请。”
月娘只要确定他不是来闹事的，既是赴齐三的约那也没什么可说的。
待回过神，瞧见他身后还跟着人，月娘匆忙拦住。按规矩这当然不行，见齐三爷的向来只能一个人赴约，什么护卫同伴全都不行。
毕竟就齐三那嘴巴，分分钟惹得人不快，到时候双拳难敌四手，花间想护他都来不及。
“唉，霍爷这位娘子与你一起的？”
“她不上去。”
影七见他不让跟，扯下腰间的钱袋整个给了月娘。看着她当面解开钱袋，瞅了一眼里头的钱币，也晓得她不是来闹事。
“现在我可能上去？”
“行，来者皆是客，这就给您准备上房。”
抬手招来小厮，却被影七拦下。
“不用安排，我跟他一道。”
月娘听这话，又将钱袋还到她手上，脸上尽写着不愿意。
“这可不行，你担待。您这生意，花间不做。”
手里转着钱袋，视线紧盯着霍琛拉开那扇门，而后深深的瞥了一眼月娘，一言不发下了台阶，走出花间。
“您慢走。”
陪着笑脸送走人，月娘随即拉下嘴角，轻吐口气，看了一眼楼上。
“现在什么时辰？”
“爷，刚过申时。”
床上躺着的人掀开锦被，坐起身。床下的女子随即起身挂起床帐，娇娇柔柔的回道。
“我该走了。”鼻尖木樨香萦绕，看了一眼靠近的人，王离套上靴子下了塌向妆台走去。
“奴家替爷束发。”
与往常一样，他还是和衣而眠，衣袍上起了几道深深的褶皱。看着他坐下，女子执起木梳，轻轻替他扶上碎发，慢慢的束上发髻。
“我睡了多久？”
“三个时辰。”
“木灵一直在守着？”
“奴家已得爷厚待，这是本分。”
别上玉簪，看着铜鉴里的人，木灵端详着发髻是否已经齐整。可对上镜子里的双眸，她一不留神便陷了进去。
“这些你收下。”
一支钥匙，一袋金豆珍珠。显然他已经有所准备，木灵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自从与他相识，这是她眼里第一次流露出悲伤。
他是君子，厚待于她，只是对她无心。
流连花间，他却可片叶不沾。他心上藏着人，因着这张脸，她从来只是替身。他这样的人不过是装作放浪形骸，来掩饰自己的爱而不得。
“爷，这是奴家最后一次替爷束发，对不对？”
状台的上的财物已是答案，这是木灵最后一次触碰他的头发，推开那扇门，他不会再回来。
........
“月娘，这些银钱金玉可够木灵赎身？”
如水的女子，他纵使待她们无情，也总是极尽温柔。看着木灵与栎阳相似的容颜，抽身离开之时，也会不自觉的多善待一分。
“王大人，您替她赎不得身。”
“为何？可是钱不够？”
“多少钱都不行，您晓得花间的规矩。”
花间妓子不愿赎身，恩客纵使捧着千金也带不走人。
“她不愿离开？为何？”
王离拿着地契金银，可换不得木灵自由。自由就在眼前，她却不要。王离不明白她在想什么，或是有何难言苦衷。
“王大人，这是她的意思，月娘不问缘由。”未瞧他所付出的钱财，月娘也没有给他答案。
萍水相逢，一别两宽。若只成就他一人的圆满，那只算是他一人的断交。木灵要的是别离，该是两人的意愿，她也在固执的用自己的方式道别。
“您应是不会再来，月娘恭祝王大人前程似锦，觅得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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