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孩走来，捏着双拳，表情如临大敌，一只马尾在后一甩一甩。她的身体绷紧，眉宇隐藏怒意等待爆发。
宋艾迦：“这是谁？”
是她吗？年龄相仿。但她的声音、相貌、姿态、气质，他已完全忘尽，所以不能确定。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来到湖边，女孩马尾一扬，压着双腿坐地，两手捂脸，指缝里说出这些话。
“讨厌……给我一点喘息的空间好吗？让我安静一下……真是够了……”
这女孩，背负了很大压力吗？
宋艾迦看着她沮丧的肩膀。
女孩手机响，女孩打开，来电显示父亲。
“啪！”
宋艾迦瞳孔微缩，她在做什么？
女孩扇了自己一巴掌，“振作一点！不能认输！”肩膀起伏，催促自己平静心情，接电话。
“嗯，父亲。我有些事情离开一会。”
“你在做什么？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女儿，大庭广众之下让我丢脸！快点给我滚回来。”
“我只是凭着我的原则做我该做的。我不认为我有错，他们无理在前，我在礼貌范围内反驳，有什么不对？而且，也是维护父亲和公司的形象。”
女孩没开免提，但他父亲暴躁的语音，透过手机干硬的音色，宋艾迦听得清晰。
女孩和父亲与企业客户商谈，企业客户刁难，女孩用言语反击，礼仪和风度做得无可挑剔。但他父亲仍然觉得女儿举动，损失他的名望，苛刻贬低女儿。
原来是那种喜欢疯狂贬低否定儿女，即使儿女没有错的父母啊。
“你这种得意洋洋的语气，是在和谁说话？翅膀硬了吗？眼里还有没有我这父亲！不孝的畜牲！”
父亲吼道。
“好吧。父亲，是我错了。下次不会胡言乱语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女孩的语气很平和。宋艾迦很佩服她从容不迫，在这种父亲手底下长大，所以才有这
种波澜不惊的强大内心呀。
女孩斜背对宋艾迦，他看不见女孩正脸，但从侧便，能看见一粒光点，从下巴滑落。
是泪水呀。
……不对。
我错了。宋艾迦想。苦难磨砺英才。受到侮辱，内心才会坚强，这道理是没错。但道理都有相对的一面——骨头断了，愈合后更加坚硬，但骨头愈合不了呢？
受伤之后，可能会更能抵御伤害，也可能——更容易伤到伤害。
手机里父亲仍然在怒吼，各种连宋艾迦听了都皱眉的言语冒出，仿佛和他女儿有深仇大恨一般。
——听他义正言辞，说不定还觉得这是对孩子的“爱”吧。
女孩侧着倒在地上，身体蜷曲，颤抖，哭泣。一只手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怎么了！哑巴了！不说话了吗？”
“对不起。”女孩平静说道——竭尽全力的。然后摁断电话。
“可以了吧？”哭腔沙哑。“终于能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了吗？”
一个人……多似曾相识。如同小时候的自己。
“好疼，好难过，好难过……”女孩撑起半个身子，吃吃地望着湖面。
左手抬起，向前，落下，五指陷入草叶间。接着抬起右手。
女孩向湖面爬去。
该不会！
女孩膝盖已没入水中，挪动膝盖继续向湖中心，没有犹豫。
宋艾迦忍不住从树后站出，“哎！别这样！”
女孩呆住，转过头来。
“啊……是你，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嗯？女孩如此平静地问他，让宋艾迦有些惊悚。
当然他也确定了，这女孩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姑娘。
她的名字？
想不起来了。
“好久不见。”宋艾迦说道。女孩站起身，水从衣裙流下，显露出腿的痕迹。
女孩笑：“你偷偷摸摸躲在树后干什么？看我狼狈吗？”
宋艾迦：“……”
女孩：“好久不见了。真的好久，已经十二年了。时间过得真快，看来日子也不算难熬是吗？”
宋艾迦：“……”
女孩：“下半身湿了，好难受。”
她拍打着下身衣裙。
宋艾迦：“喂。”
女孩笑：“怎么艾迦？还有啊，你张口就是喂喂的，可不是好习惯哦！”
宋艾迦：“你的脸上，巴掌印还很明显啊。”
女孩一副可爱的困惑模样，思索抚摸脸部，歪头。
“肿了？变丑了吗？”
宋艾迦：“不是！”
都已经这样了，还掩饰什么？
宋艾迦:“我刚才看见你，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女孩笑盈盈的：“没错啊。”
好诡异的女孩！
“我啊，刚才崩溃了呢。恨不得自杀好了——我也确实采取行动了——只是无论如何，我不想在外人面前哭，把这幅软弱的模样给别人笑话。”
外人？别人？笑话？她的父亲？
宋艾迦：“可是，我已经看见了。”
女孩：“是，真让人害羞。你出现的正巧呀，离开我十二年，在我最崩溃、最扭曲的时候冲出来。我太惊讶了，一瞬间，连悲伤和愤怒都忘了，弄出这样一副古怪的态度对待你，你应该会觉得我很奇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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