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刻,天光未亮,青瓷镇尚在沉睡。码头边,水汽凝成薄雾,萦绕在乌篷船与沿岸垂柳之间。我们一行人(兽)已在船边等候。苏灵均准时出现,背着个鼓囊囊的竹篓,里面除了昨日送来的物资,还多了几个用油纸仔细包好的长条状物品。
“苏先生,这是?”我指了指竹篓。
“昨晚临时加做的。”苏灵均打开油纸,露出里面几根黑沉沉、两端包着铜箍的木棍,“柳木芯,浸过桐油和朱砂,遇到阴湿邪祟,点燃了能当火把,也能当短棍使两下。聊胜于无。”
考虑周到。我们将木棍和其他物资一起搬上船。这艘经过薛老特别定制的乌篷船内部比看起来宽敞,我们几个(我、九尾狐、苏灵均、狰兽缩小了些体型、饕餮、小礌)坐下后,还能留出存放物资的空间。讹兽照例躲进我的背包进行“远程支援”。玉坛‘拙’被安放在船舱最稳妥的角落,用软垫固定。
老船头默默解开缆绳,用长篙将船推离码头,对着晨雾中朦胧的河道,挥了挥手,算是送别。
苏灵均接替了船公的位置,站在船尾,熟练地摇动橹桨。乌篷船悄无声息地滑入渐浓的晨雾,沿着青瓷镇蜿蜒的河道,驶向东南方向。船头那块“镇水石”在雾气中泛着湿润的光泽。
起初的水道还算熟悉,两岸偶尔能看见早起浣衣的妇人和升起炊烟的人家。但随着船只前行,河道渐宽,支流增多,雾气也越来越浓,能见度迅速降低。两岸的景致从白墙黛瓦的村镇,逐渐变为茂密的芦苇荡和不见边际的水泽。人声彻底消失,只剩下桨橹拨动水波的轻响,以及远处水鸟模糊的啼鸣。
“进入云梦泽外围了。”苏灵均低声道,声音在浓雾中显得有些缥缈,“接下来水道复杂,参照物很少,大家注意留意周围,尤其注意水流和风向的细微变化。”
他拿出薛老给的“定星盘”。黄铜指针在雾气中微微颤动,最终勉强指向东南偏南的方向。讹兽也在我脑海中报告:“GPS信号微弱且混乱,磁场异常,建议以目视和苏向导的经验为主,我的数据只能作为辅助参考Yo。”
我们打起精神。狰兽趴在船头,鼻子微微翕动,耳朵转动捕捉着水下的动静。饕餮难得安静,蹲坐在船舱口,独眼警惕地扫视着雾蒙蒙的水面。九尾狐则集中精神,维持着最低限度的幻术,让我们的船只和气息在雾气中不那么显眼。小礌被我放在膝盖上,小家伙似乎对这种湿润的环境不太适应,鳞片有些黯淡,但依旧努力感应着船底水流和下方淤泥的状况。
雾气浓得化不开,仿佛有生命般在船周流淌、凝聚,有时甚至形成各种模糊扭曲的形状,又在船行过后悄然散去。四周一片死寂,连水声都仿佛被雾气吸收。只有“定星盘”指针偶尔发出的轻微“咔哒”声,和苏灵均沉稳的摇橹声,提醒着我们还在前进。
“这雾…有点邪门。”九尾狐小声道,“我的幻术好像被它‘稀释’了,效果很差。”
“云梦泽的雾,四季不散,尤其清晨和黄昏最浓。”苏灵均解释道,“据说里面混杂了水汽、瘴气,还有…某些古老存在呼出的气息。所以很多导航手段在这里会失效。跟紧我,别掉队,更别被雾里的幻象迷惑。”
正说着,前方的浓雾中,隐约出现了一片黑影,轮廓像是一片小洲或礁石。
“小心,绕过去。”苏灵均调整方向。
船缓缓靠近。那确实是一小片露出水面的陆地,上面长满了墨绿色的、滑腻腻的苔藓和一些低矮、叶片肥厚、颜色妖异的植物。几块惨白的、形状不规则的石头半埋在水中,石头表面布满孔洞,像是被什么酸液腐蚀过。
就在我们的船即将与这片小洲擦身而过时。
“咕嘟、咕嘟”
小洲边缘的水面,突然冒起一连串拳头大小的气泡!紧接着,水面下,一道长长的、暗青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贴着水底滑过,速度极快!
“水下有东西!”狰兽低吼预警。
几乎同时,小礌也在我膝盖上炸起了鳞片,对着那片小洲“嘶嘶”作响!
苏灵均脸色一变,猛地加快摇橹速度:“是‘沼影虺’!快走!别让它缠上!”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哗啦!”
水花炸开!三条碗口粗细、布满暗青色粘滑鳞片、头部扁平如铲、张开的口器中布满细密倒刺的“水蛇”,如同离弦之箭,从三个不同方向破水而出,朝着我们的乌篷船疾射而来!它们的眼睛是浑浊的黄色,闪烁着冰冷的食欲和疯狂!
“滚开!”狰兽怒吼,额头烛龙之鳞金芒一闪,一道凝练的金蓝电光轰然劈向正前方袭来的那条“沼影虺”!
“砰!”电光准确命中!那条“虺”发出一声嘶哑的痛叫,上半身被炸得鳞片翻飞,焦黑一片,落入水中,剧烈挣扎。但另外两条,一条直扑船尾摇橹的苏灵均,另一条则刁钻地袭向船舱内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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