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八年一月二十三日,农历春节,广西,南宁。
尽管局势波谲云诡,但春节的团圆氛围依旧冲淡了空气中的紧张感。在李宗仁于南宁的临时寓所内,难得地摆上了一桌丰盛的家宴。李宗仁、夫人李秀文,以及儿子李幼邻,一家人终于能坐在一起,吃一顿难得的团圆饭。席间,菜肴虽不算奢华,却充满了家的温暖。连日来的奔波劳碌,似乎也在这温馨的氛围中暂时消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母亲李秀文看着英气勃勃却略显清瘦的儿子,眼中满是慈爱,忍不住旧话重提:“幼邻啊,过了年,你就满十八岁,是真正的大人了。你看你,整日里不是军校就是工厂,忙得脚不沾地。这终身大事……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了?也好有个人在身边知冷知热,照顾你。”
李幼邻正夹着一块白切鸡,闻言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鸡肉放入母亲碗中,笑着敷衍道:“娘,您又来了。儿子现在精力要放在军事上,千头万绪,实在分不开身。况且如今时局未定,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等过两年,根基稳固些再说吧。”
李宗仁呷了一口酒,看着儿子,目光中既有父亲的关爱,也有对继承人的审视。他摆摆手,打断了妻子还想继续的话头:“秀文,幼邻说得在理。男儿志在四方,先立业后成家,也未尝不可。如今正是团体用人之际,他肩上的担子不轻,这些私事,暂且放一放也好。” 他深知儿子所谋者大,此时用儿女情长来束缚他,并非明智之举。
李秀文见丈夫也如此说,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只是不停地给儿子夹菜。
家宴在温馨而又略带一丝复杂情绪的氛围中结束。撤下碗筷,换上清茶,李宗仁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挥退了侍从,书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窗外,偶尔传来零星的爆竹声,更衬得室内的寂静。
“幼邻,”李宗仁抿了一口茶,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今就我们父子二人。你前番对局势的分析,为父深以为然。今日除夕,不妨再往深处说说,你对眼下我桂系的处境,以及未来的出路,究竟作何想?但说无妨,畅所欲言。”
李幼邻知道,这是父亲在考较他,也是真正将他视为可以商议核心机密决策的体现。他坐直身体,整理了一下思绪,目光清明,言语清晰而冷静:
“父亲,既然您垂询,儿子就直言了。我桂系目前看似势大,控两湖,据上海,威震东南,实则外强中干,根基极为不稳。”
他首先点出核心危机:“外患方面:蒋介石已然复出,此人心机深沉,手段狠辣,且与我桂系积怨已深。北伐成功之日,便是鸟尽弓藏之时,他必然倾尽全力削弱、甚至铲除我桂系。如今党内斗争激烈,不过是暂时掩盖了这根本矛盾。”
接着,他逐一剖析周边势力:
“广东李任公(李济深),虽出身桂系,但此次能重返广东,背后多有蒋介石支持。此人重实利,讲平衡。未来蒋桂若起冲突,他极大可能两不相帮,坐观虎斗,甚至可能趁火打劫。
云南龙云,此人雄踞西南,已将云南经营成独立王国,且与蒋介石有结拜之名。虽可能是表面兄弟,但只要蒋许以重利(如承认其对云南的完全控制,或给予黔省部分利益),龙云极有可能受蒋驱使,从西面威胁我广西腹地。此乃心腹之患。
湖南何健,此人手握重兵,在湘军中根基深厚,声望颇高。他虽表面服从,实则首鼠两端,绝非我桂系嫡系。我们目前不能动他,否则便是逼反,且会激起湖南本土势力强烈反弹。有他在,湖南于我,如鲠在喉。”
然后,他对比了双方实力:
“论财力:蒋介石有江浙财团鼎力支持,一纸‘二五库券’便可轻松募集千万巨款,银弹充足。反观我桂系,广西贫瘠,年财政收入不过两千余万大洋,还需支付地方行政、教育等开支;湖南情况复杂,收入多为何健把持,我能所得有限;湖北虽富,年入撑死两千多万,但需大量资金安抚地方、维持保安团,真正能用于军事的款项有限。财力上,我们处于绝对劣势。
论军力:蒋有黄埔系十余万嫡系,忠诚度高;有浙籍部队十余万,基本听命。合计可靠兵力近三十万。我桂系虽有二十多万部队,但真正嫡系、如臂使指的,仅有第七军四万余人、第十九军两三万人、第十二军两三万人,合计不过十万左右。其余部队,或是新附,或是联合,忠心难测,需分兵驻守两湖广阔地域,甚至此前还需顾及上海。兵力分散,捉襟见肘。”
最后,他提到父亲刚告知的坏消息:“方才父亲说,上海已迫于党内压力和平移交蒋介石。如此一来,我方财政收入更形拮据,战略态势也更为被动。”
李宗仁默默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面色凝重。儿子的分析,与他和白崇禧私下研判的结果几乎一致,甚至更为透彻和尖锐。他沉声问:“既然如此险恶,依你之见,出路何在?难道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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