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八年一月二十日,广西,南宁。
岁末年初的寒意尚未散去,南宁城却因两位重量级人物的归来而显得格外热闹。桂系的两位巨头——李宗仁(字德邻)与白崇禧(字健生),在处理完南京方面纷繁复杂的军政事务后,风尘仆仆地返回了广西大本营。他们的归来,既是为了亲眼审视数月来广西建设的成果,也是为了在蒋介石复出、风云再起的微妙时刻,稳固后方,筹划未来。
李幼邻亲自到南宁城外迎接。父子相见,兄弟(李宗仁与白崇禧情同兄弟)重逢,自有一番感慨。寒暄过后,李宗仁与白崇禧未作停歇,直接提出要视察南宁军校——这个由李幼邻一手打造、寄予厚望的“新军摇篮”。
在李幼邻的陪同下,李、白二人首先观看了军校学员的综合战术演习。操场上,硝烟弥漫(训练用),枪声(空包弹)、炮声(训练弹)隆隆。以连为单位的攻防对抗演练正在激烈进行。学员们熟练地运用着散兵线战术,在ZB-26轻机枪和MP28冲锋枪的火力掩护下交替跃进;炮兵观测员通过野战电话及时呼叫后方炮火支援(模拟);工兵迅速开辟通路;医疗兵则在“战场”上穿梭,抢救“伤员”。整个演习过程,虽然仍显稚嫩,但战术清晰,配合有度,官兵们展现出的高昂士气和严谨作风,与旧式军队截然不同。
李宗仁和白崇禧都是沙场宿将,一眼便看出了门道。李宗仁频频点头,对身旁的白崇禧低声道:“健生,你看这步炮协同,虽不及老兵油子滑溜,但章法严谨,颇有德式风貌。假以时日,必成劲旅!”白崇禧亦面露赞许:“德公所言极是。幼邻侄儿此番心血,没有白费。军官、士官的眼神里有股子狠劲和灵气,这是强军之基。”
中午,李、白二人谢绝了单独开伙的安排,坚持与官兵们一同在军校大食堂用餐。他们端着与士兵一样的粗瓷大碗,吃着同样的萝卜炖猪肉、炒白菜和管饱的白米饭,与周围的军官学员随意交谈,询问训练感受和生活情况。这种平易近人的作风,赢得了官兵们发自内心的敬佩和欢呼,士气为之大振。
下午,视察重点转向了技术兵种。在新建的简易机场上,几架沃特战斗机和布雷盖侦察机正在进行地勤维护和滑跑训练。在装甲训练场,十几辆雷诺FT-17坦克轰鸣着进行基础队形变换和越障演示。李、白二人对这批“新鲜玩意”表现出极大兴趣,详细询问了性能和数据。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旧式空军军服、年约三十的军官跑步前来,向李宗仁和白崇禧敬礼,声音洪亮:“报告德公、健公!职部广西航空处主任廖济群,向二位长官汇报空军训练情况!”
廖济群?李幼邻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陌生感。他确实不记得广西现有军事序列中有这么一位空军负责人。
白崇禧心思缜密,捕捉到了李幼邻这一闪而过的表情,他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转头问道:“幼邻,怎么?你这个副校长,难道还不知道我们广西有个‘广西航空处’吗?”
李幼邻一时语塞,正不知如何回答。李宗仁哈哈一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为他解围道:“健生兄莫要打趣他了。幼邻这几个月忙得脚不沾地,又要建军校,又要办工厂,千头万绪,许是忘了这茬儿。”他随即向李幼邻解释道:“幼邻,此事怪我先前未及细说。这广西航空处,原是早年我们与广东方面合作筹建,设在柳州。后来张发奎、黄琪翔在广东闹事,将季宽兄排挤走,两广合作名存实亡,航空处也就停滞了。前番我离桂前,已密令航空处主任林伟成(注:历史上广西航空学校首任校长),将航空处的人员、器材逐步转移至南宁。廖主任是济群兄的得力干将,负责日常训练。为父本也早有借助外脑、整顿空军的想法,已托人探询聘请德国教官的可能。没想到,你我父子竟是英雄所见略同,你这边动作更快,连飞机和德国顾问都请来了!哈哈!”
李幼邻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暗叫一声惭愧,原来父亲早已布局,自己忙于实务,竟未深入了解广西原有的家底。他连忙对廖济群客气道:“廖主任辛苦!今后空军建设,还需你与德国顾问精诚合作,尽快形成战斗力!”廖济群连忙称是。
随后,一行人又来到炮兵靶场。看着一排排崭新的施耐德山炮、野炮,听着德军炮兵教官介绍性能,李宗仁和白崇禧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当得知那轻便的施耐德M1923型75毫米山炮全重仅600多公斤,骡马即可轻松拖曳,最大射程竟能达到9公里时,李宗仁抚掌赞叹:“好炮!轻便灵活,射程够用,正适合我桂军在山地水网地带机动作战!”他当即对李幼邻说:“幼邻,这批火炮来得及时!我走之时,要带走一个炮团编制的数量,就这M1923山炮,三十六门!每门配足三百发炮弹!”
“没问题,父亲!火炮和炮弹早已备好,随时可以调拨。”李幼邻爽快答应。
一旁的白崇禧也笑着接口道:“德公要一个团,那我这个参谋长,总得要一个营撑撑门面吧?我也要十二门同样的炮。不瞒你说,我原先还比较中意瑞典的博福斯M1922山炮,今日一见,这法国炮似乎更胜一筹啊!”
“健生叔放心,十二门炮,连同炮弹,一并备齐!”李幼邻笑着应承。
视察结束,返回驻地的路上,李宗仁与白崇禧心情愉悦,对广西未来的军事建设充满了信心。李宗仁对李幼邻叮嘱道:“幼邻,蒋介石已然复出,北方局势必将再生波澜。广西是我们根本,这支新军和柳州的家当,是我们未来安身立命、乃至图谋发展的最大本钱。你要继续抓紧,一刻也不能松懈!”
“孩儿明白!”李幼邻郑重回答。他知道,父亲的回归,不仅带来了高层的最新信息,更意味着广西的整军经武计划,获得了最高层面的全力支持,即将进入一个全新的加速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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