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的心跳在那一刻几乎停滞。他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晚晴的脸,紧紧攥着她的手,试图捕捉任何一丝生命回归的确凿证据。
不是错觉。
她的眉头又蹙了一下,这次更明显一些,仿佛在对抗某种来自意识深处的重压。那浓密睫毛覆盖下的眼睑,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没有焦距。瞳孔在昏暗的医疗单元灯光下扩散着,映不出任何倒影,只有一片空洞的、仿佛蒙着雾气的深黑。她的目光茫然地落在上方,穿透了沈墨,穿透了舱顶,似乎望向某个只有她能看见的、遥远而破碎的虚空。
沈墨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晚晴… 晚晴?你能听见我吗?”
没有反应。她的眼睛保持着半睁的状态,却没有一丝神采,仿佛只是身体某个残余机能的自动反应,意识仍未真正着陆。
但生命监护仪上,脑电波的曲线确实发生了变化。那些原本平缓、规律的深度抑制波形,开始出现细微的、不规则的尖峰和波动,虽然杂乱,却蕴含着一种原始的、挣扎的活性。心率监测的数值也略微提升了几点,从濒危的边缘向上爬升了一小步。
“隼”不知何时已无声地回到了医疗单元门口,她没有进来,只是静静观察着。红雀也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轻手轻脚地走到“隼”身边,向里张望。
沈墨不敢再呼唤,生怕任何多余的声音都会惊扰这脆弱的复苏迹象。他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仿佛想通过掌心的温度,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过去,将她从那片冰冷的虚空中拉回。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宋晚晴的眼睛一直半睁着,偶尔会极其缓慢地转动一下眼球,方向毫无规律。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发出声音,却只带出一丝微弱的气流,听不出任何音节。
又过了大约十几分钟,沈墨感觉到她的手指,在他掌心里,极其轻微地勾动了一下。
这一次,她的目光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聚焦。那空洞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极其微弱的光点挣扎着想要亮起。她的视线极其缓慢地移动,掠过医疗单元顶部的灯光,掠过悬挂的药液袋,最后,极其艰难地,落在了沈墨的脸上。
停留。
目光依旧涣散,却不再是完全的虚无。里面充满了极度的困惑、疲惫,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刚从漫长噩梦中惊醒的茫然。
她的嘴唇再次翕动,这一次,沈墨几乎将耳朵贴了上去,才捕捉到一丝气若游丝、沙哑破碎的声音:
“…沈…墨…?”
两个字,耗尽了此刻她所有的力气。
沈墨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瞬间夺眶而出。他拼命点头,声音哽咽:“是我!晚晴,是我!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宋晚晴似乎想点头,但连这个微小的动作都做不到。她的眼神依旧茫然,充满了不解和探寻,仿佛在努力拼凑破碎的记忆,理解自己为何在这里,为何如此无力。
“别急… 别急着想…”沈墨擦去眼泪,强压着激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你受了很重的伤,刚刚醒来。我们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阿杰、韩子明、红雀,还有… ‘隼’,都在。我们拿到了反制代码,晚晴,我们拿到了!是你拿到的!”
“反…制…”宋晚晴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中的困惑更深,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被一片浑浊的迷雾阻挡。她的呼吸变得稍微急促了一些,监护仪发出了轻微的提示音。
“晚晴,冷静,别去想,先休息!”“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冷静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你的意识刚刚脱离深度抑制,神经修复远未完成。强行回忆或思考会导致二次损伤。现在,闭上眼睛,感受呼吸,什么都不要想。”
宋晚晴的目光艰难地转向门口,看到了“隼”的身影。她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但眼神依旧茫然,显然并不认识这个新出现的、气质独特的银发女子。
“听她的,晚晴。”沈墨柔声劝道,“闭上眼睛,休息。我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或许是“隼”的声音带有某种镇静效果,或许是真的疲惫到了极点,宋晚晴的眼皮缓缓垂下,再次闭上了眼睛。呼吸也逐渐恢复了之前的平缓微弱。
但这一次,所有人都知道,她回来了。虽然只是徘徊在意识的最边缘,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她确是从那个冰冷的深渊里,挣扎着爬回了第一步。
沈墨轻轻松开手,替她掖好被角,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已被冷汗浸透,双腿发软。他靠着墙壁滑坐到椅子上,大口喘息,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是喜悦和巨大的释然。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隼”走进来,检查了一下监护仪数据,“脑电波活跃度在缓慢但持续地提升,虽然波形依旧混乱,但至少证明主体意识正在重新整合。不过,”她看向沈墨,语气严肃,“不要高兴得太早。从这种程度的神经损伤和意识剥离中恢复,过程会非常漫长,且充满变数。她可能会出现记忆缺失、认知障碍、情绪不稳定、甚至幻觉。接下来的几天到几周是关键期。需要安静的环境、持续的治疗,以及… 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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