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略显颠簸的土路上行驶,车轮声单调地重复着。
车厢内,贾政依旧闭目瘫坐,仿佛沉溺在巨大的悲痛与耻辱中无法自拔,只有偶尔抽搐的肩膀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宝玉则沉默地望着窗外,目光扫过那些为生计奔波的贩夫走卒、寻常屋舍,这一切对他而言,既熟悉又隔着一层难以言喻的距离。
他不再是那个置身事外的富贵闲人,而是即将成为这其中一员。
晴雯观察着两人的神色,觉得是时候告知他们一些情况了。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尽量放得平缓,打破车内的沉寂:“老爷,二爷,有件事需先告知二位。”
贾政眼皮微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宝玉闻声转过头,目光落在晴雯身上,带着询问。
“此次能脱困,多亏了贺将军在圣上面前陈情,以及北静王爷、刑部郑主事顺天府王师爷等多方周旋。”
晴雯先点明关键,见贾政的呼吸似乎沉重了些,宝玉则认真地点了点头,她才继续道,“府上女眷,前几日已陆续释放。太太、林姑娘、三姑娘、四姑娘、珠大奶奶她们,如今都已安顿下来,暂且无恙。”
听到女眷安好,贾政紧绷的肩膀似乎松弛了一分。
宝玉则急切地问:“林妹妹。。。她可好?她在何处?”
他最牵挂的,终究是那个孤零零的表妹。
“林姑娘很好,”晴雯肯定地回答,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虽受了些惊吓,但身子正在将养。她如今住在京郊一处安静的小院里,是早先就为她备下的。”
宝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宽慰,但随即又被忧虑取代,他看了看形容枯槁的父亲,又想到家族现状,低声问:“那。。。我们日后。。。”
晴雯知道他的顾虑,接话道:“二爷不必过于忧心日后栖身之所。”
她看向宝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说来也是机缘,二爷早年放在雯绣坊入股的那些体己,这些年竟也攒下些分红。我便做主,用这笔钱,在林姑娘那小院的旁边,也置办了一处二进的宅子,地契上写的是二爷的名字。虽不宽敞,但足够老爷、太太、二爷并几个贴身伺候的人居住,暂且安身立命是尽够了。”
此言一出,不仅宝玉愣住了,连一直闭目装死的贾政也猛地睁开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晴雯。
“你。。。你说什么?”贾政的声音干涩发颤,“宝玉。。。他还有产业?你。。。你用他的钱。。。买了宅子?”
这消息对他来说,冲击不亚于被释放。
虽为正五品的工部郎中,但实际管的事是江西粮道,且因非进士出身,靠的是皇帝赏赐的员外郎升上来,并不拿事,做的也都是些上行下效的工作。
所以虽然也在工部,贾政并不知晓军需与雯绣坊那一块的事。
这么多年来,老太太和王夫人对宝玉无底线的溺爱,贾政这望子成龙心切而变得恨铁不成钢,只以为宝玉一直玩的“旁门左道”。(贾政自己也是迂腐、不谙世情)
完全没有想到,竟是这不屑一顾的“旁门左道”,在这倾家荡产之际,为他和儿子留下了一处遮风避雨的屋檐!
宝玉更是惊呆了,他望着晴雯,嘴唇哆嗦着,眼圈瞬间就红了。
他想起当年不过是觉得雯绣坊新奇,又因着与晴雯的情分,随手投了些银子,从未想过回报。
却怎料这无心之举,竟成了今日全家最后的退路!
巨大的感激、庆幸、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头,他喉头哽咽,半晌才颤声道:“晴雯。。。我。。。我。。。” 他竟不知该如何表达这份沉甸甸的恩情。
晴雯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亦是感慨万千,温声道:“二爷快别如此,当初若不是二爷信我,也没有今日。如今物尽其用,能解燃眉之急,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贾政看着儿子,又看看晴雯,长长地、复杂地叹了口气,重新闭上了眼睛,只是那紧握的、微微颤抖的手,显露出他内心的极不平静。
他一生坚守的“正道”,在家族危难时束手无策,反倒是这被他轻视的“末流”,保住了他最后的体面(尽管这体面已所剩无几)和安身之所。
这份认知,让他羞愧,又不得不感激。
马车就在这复杂的沉默中,驶入了那条清净的街道,最终在那两处相邻的二进小院前停了下来。
因未得事先通知,院门紧闭,只有寒风卷着落叶在门前打着旋儿。
恰在此时,右边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正是宝玉的小厮茗烟拿着扫帚出来,准备清扫门阶。
他抬头看见停下的马车,以及从车上被搀扶下来的、虽然落魄却熟悉无比的身影,先是一愣,随即猛地揉了揉眼睛,确认无误后,顿时又惊又喜,扔下扫帚就往院里跑,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太太!袭人姐姐!麝月姐姐!快!快出来!老爷!二爷!回来了!回来了!”
他这一喊,如同在平静(实则压抑)的湖面投下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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