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宣传栏落成后的几天,仿佛给红旗桥社区注入了一股微妙的、新鲜的活力。它立在活动中心外墙最醒目的位置,深棕色的崭新木框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透明塑料板后的内容清晰有序,夜晚灯亮时,更成了小区入口处一抹柔和而坚定的光晕。
邻居们路过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多看两眼。王阿姨买菜回来,特意停下,指着“生活服务窗”里她帮忙核对的便民电话,对同行的老姐妹说:“看,这个清楚吧!以后有事不用到处问了!”赵哥送儿子上学,也会在“邻里信息角”前驻足,看看有没有新的修理需求。甚至连不太去活动中心的住户,也被这焕然一新的公共设施吸引,凑近瞧瞧。
梁承泽自然也成了这份“荣光”的一部分。走在小区里,认识他的邻居打招呼时,语气里更多了一份熟稔与赞许:“小梁,宣传栏弄得真不赖!”“费心了,小伙子!”这种被广泛认可的感觉,像一层温暖的光环,笼罩着他。他在社区技能交换群里的发言,响应也似乎更积极了些。甚至有两位不常在群里说话的邻居,私下加他微信,咨询一些手机问题,开口便是“听说你特别懂这个”。
这光环带来了满足,也带来了新的、隐形的引力。社区“公共基金”那个小纸袋被他妥善收好,而“周老师”在群里已经开始半开玩笑地提议:“咱们这第一炮打响了,是不是该想想下一个‘小目标’?比如,把小区那几个总是积水的坑洼地砖补补?或者,搞个定期的‘跳蚤市场’让大伙儿处理闲置?”下面一片“支持”、“好主意”的刷屏。
梁承泽看着,心里既兴奋又有些莫名的发紧。他发现自己开始不自觉地、以更高的标准审视周围的环境:那块地砖确实该修了;那个角落堆的废弃自行车真碍眼;如果能有个固定的地方交换旧物,确实环保又方便……“我们”的力量尝到了甜头,似乎很容易滋生“我们可以做得更多”的雄心。然而,宣传栏的成功是建立在极其具体、有限的目标、清晰的技能匹配和短暂的集中投入之上的。更复杂、更长期的项目呢?大家的热情和精力能持续多久?他自己呢?
他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参与深度”的岔路口。是继续保持现有节奏,以“信息节点”和“技能提供者”的身份参与,偶尔响应“周老师”发起的集体行动?还是更主动地介入,甚至尝试去发起、协调新的社区事务?后者的责任和消耗,显然是指数级增长的。他想起了韩大姐关于“一来一往”的提醒,也想起了自己总结的“边界”理论。在社区成就的光环下,保持清醒的自我认知,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重要。
就在他于内心反复掂量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涟漪”以一种非常私人化的方式,荡到了他的面前。
周三晚上,他正在整理下周社区活动可能需要的资料(“周老师”提议搞一次“闲置物品信息登记”,为可能的跳蚤市场预热),手机响了,是一个来自老家的、熟悉又有些遥远的号码——他的舅舅。
“小泽啊,没打扰你工作吧?”舅舅的声音带着长辈特有的、小心翼翼的关切。
“没,舅舅,我刚下班。您和舅妈都好吧?”梁承泽有些意外,舅舅平时很少主动打电话。
“都好,都好。就是……有件事,想问问你。”舅舅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你表弟,小峰,你知道的,今年大三了,学那个什么……计算机。他们学校好像最近有什么项目比赛,要组队做东西。他闷头搞了几天,跟我们说,想做个什么‘社区服务小程序’,说是看到什么文章受了启发,想法挺好,可具体咋弄,他好像有点抓瞎。你舅妈就想起你了,说你在外面大城市,见得多,又懂这些电脑上的事……你看,方不方便,抽空跟小峰聊聊?不用你帮他做,就……指点指点方向,别让他走太多弯路。”
梁承泽握着手机,愣住了。表弟小峰,那个印象中还在玩泥巴、后来见面就低头玩手机游戏的中学生,居然已经大三了,还在琢磨“社区服务小程序”?而自己,在家人眼中,竟然已经从那个“工作忙、联系少”的模糊形象,变成了可以就“社区”和“小程序”提供建议的“懂行”亲戚?
这种身份的“外部认证”,比邻居们的夸奖更让他触动。它意味着,他这几个月磕磕绊绊的“人间重连”实验,其影响已经开始溢出他租住的这个十平米房间和红旗桥社区,反向渗透到了他原本疏远的家庭关系网络中。
“舅舅,看您说的,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梁承泽连忙说,“小峰有想法是好事。我……我也只是瞎折腾,不一定能帮上忙。您让他加我微信吧,我们年轻人好沟通,聊聊看。”
挂了电话,他半晌没回过神来。表弟的请求,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变化。他不再仅仅是那个逃离数字成瘾、学习基础生存技能的“自救者”,更是在一个具体而微的层面,成为了某种“社区生活数字化”或“线下关系线上化”的实践者——尽管这实践粗糙、初级、且充满偶然性。而现在,这种实践经验,竟然可能对另一个年轻人的学业项目产生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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