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阳光明媚得有些晃眼。梁承泽背着一个小型工具包——里面是他临时购置的卷尺、美工刀、几支不同颜色的记号笔,以及那台装满了宣传栏设计稿的笔记本电脑——走向社区活动中心。空气里已经能嗅到一丝夏日将至的躁动,但他的心情却异常沉静,充满了一种久违的、类似于学生时代参加集体劳动前的期待与专注。
活动中心门口的空地上,物料已经堆了一小堆。赵哥和他那个姓周的木工朋友(大家都叫他周木匠)正蹲在地上,对着一捆长短不一的木条和几张裁切好的透明塑料板指指点点,地上摊着一张画在硬纸板上的简易施工图。吴师傅在检查旁边墙壁上老旧的电源插座和照明线路。刘老师、“周老师”和另外几位热心邻居(包括小孙和张姐)也都在了,正从活动室里往外搬椅子、桌子,准备临时工作区。
“小梁来啦!正好!”赵哥看见他,直起身,抹了把额头的汗,“来,咱们最后对一下尺寸。你设计的那个内容分区,每个框多大,我们按着裁板子、钉木框。”
梁承泽连忙打开电脑,调出最终确定的设计图。赵哥和周木匠凑过来,一边看一边用卷尺在木料和塑料板上比划、标记。阳光照在透明的塑料板上,反射出跳跃的光斑。
“公告区最大,放左边,醒目。信息角和生活窗放右边,上下排列。文化小天地在最下面,灵活点,可以放点活动的展示。”梁承泽指着屏幕解释。
“行,清楚了。”周木匠话不多,点点头,拿起角尺和铅笔,开始在木条上精准地划线。他的动作熟练而稳定,带着一种工匠特有的、沉浸于具体材质的专注。
梁承泽则将打印出来的分区标题、各类通知、便民电话、征集来的邻里信息(如“赵哥可修自行车”、“刘老师可辅导作文”)等文字内容,分门别类整理好,用不同颜色的记号笔在打印稿背面标注好所属区域和顺序。刘老师在旁边帮忙校对文字,确保没有错漏。
“这个‘宠物风采’还真放啊?”刘老师笑着指了指小孙提交的几张打印出来的猫狗照片。
“放!说好了的!”小孙抢着说,“多温馨啊!体现咱们社区多样性!”
“周老师”也笑:“放吧放吧,挺好的,活泼。”
上午九点多,正式动工。赵哥和周木匠负责拆除腐朽的旧木框,用电钻起出锈蚀的钉子,动作麻利。吴师傅则开始检查并重新固定宣传栏内部的照明灯管和电线,确保安全。梁承泽、刘老师和其他人负责清理拆下来的垃圾,递送工具,扶着木料,或者按照设计图,将打印好的内容在平整的地面上预先排列,检查视觉顺序。
锤子的敲击声、电钻的嗡鸣、木料被切割的声响、人们的交谈与提醒声……混合着阳光和木屑的味道,构成了一个充满生机的劳动现场。梁承泽发现,当自己沉浸于这些具体的、需要协作的物理劳动时,大脑里那些关于工作 deadline、关于未回复消息的焦虑,都被暂时屏蔽了。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手中的活计上:扶稳这块板子,递过去那枚钉子,核对下一张要贴的内容顺序。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衬衫。手掌因为搬运木料和工具而变得粗糙,甚至还被一根木刺扎了一下,但他并不在意,反而有种奇异的踏实感。这是一种与面对电脑屏幕、敲击键盘截然不同的身体体验。他的身体不再仅仅是承载疲惫的容器,而是成为了达成某个共同目标的有效工具。
过程中自然也有小麻烦。原计划用来做外框的某种木条尺寸不够,需要临时调整设计。周木匠和赵哥商量了一下,提出了一个更简便牢固的替代方案。梁承泽需要快速调整排版,以适应新的边框厚度。他与刘老师、周老师紧急磋商,大家都没有抱怨,反而觉得这种“现场解决”增添了项目的趣味和参与感。
“这就叫‘摸着石头过河’!”赵哥憨厚地笑着,锯着木条,“咱们自己动手,就知道哪儿该改,比光看图强。”
中午,“周老师”招呼大家休息,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矿泉水和一些简单的点心水果,是几位阿姨自发带来的。大家席地而坐,或者靠在还未完全装好的新宣传栏框架上,一边补充水分,一边说笑。谈论着刚才谁差点砸到手,谁递错了工具,哪个邻居家的狗跑过来好奇地围观。话题天南地北,从木工技巧说到最近的菜价,再说到社区里谁家的孩子考上了好学校。
梁承泽听着,吃着略带体温的包子,感觉自己和这些邻居之间,那道无形的、名为“陌生”的隔膜,正在汗水的润滑和共同劳作的摩擦下,变得越来越薄。他们不再仅仅是“王阿姨”、“赵哥”、“刘老师”这些标签,而是变成了会流汗、会开玩笑、会犯小错误、也会灵机一动解决问题的、活生生的具体的人。
短暂的休息后,大家干劲更足。下午的工作主要是安装新框、固定塑料板、粘贴内容以及最后的清洁调试。梁承泽和几位女邻居负责粘贴内容。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打印好的纸张按照预设的排版,贴在塑料板的内侧(这样更防水防晒)。每贴好一个区域,大家都围过来看看效果,提出微调建议:“这张通知往左一点,更整齐。”“这个电话号码的字号是不是可以再大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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