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候诊室里再次变得粘稠而缓慢。梁承泽的目光死死锁住那扇“手术中”指示灯已然熄灭的门,仿佛要将它看穿。医生那句“手术顺利”像一根脆弱的稻草,让他得以在负罪与焦虑的洪流中勉强呼吸,但随之而来的,是对“苏醒”后未知局面的更深恐惧。
终于,那扇门再次打开。这一次,护士推着一个半透明的宠物航空箱走了出来。梁承泽立刻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迎了上去。
透过航空箱前部的网格,他看到了“船长”。
它侧躺在箱内铺着的尿垫上,身体软绵绵的,仿佛没有了骨头。它戴着那个他精心挑选的、软布内衬的伊丽莎白圈,像一个白色的、略显滑稽却又无比刺眼的喇叭,套在它的脖子上。它那只独眼半睁着,眼神涣散、空洞,没有任何焦点,充满了麻醉未醒的迷离与脆弱。它的舌头微微吐出一小截,搭在嘴角,随着微弱呼吸轻轻颤动。后腿根部被剃掉了一小块毛,皮肤裸露,能看到一个极其微小的缝合切口,像一道不起眼的、却改变了什么的印记。
它看起来那么小,那么无助,与之前那个矫健、警惕、充满生命力的“君王”判若两猫。
梁承泽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疼痛而窒息。
“麻醉还没完全代谢,会这样昏昏沉沉的,可能还会有点发抖,是正常的。”护士熟练地交代着,“回去后放在安静、温暖、黑暗的地方,让它自然苏醒。四个小时后可以尝试喂点水,如果不喝不要强求。明天带过来打消炎针。伊丽莎白圈一定要戴满七天,绝对不能让它舔到伤口……”
梁承泽机械地点头,将护士的每一句话都刻进脑子里。他付清了费用,然后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航空箱。
箱子的重量,和里面那个脆弱生命的重量,一同压在他的臂弯上,也压在他的心上。
回家的出租车里,他紧紧抱着航空箱,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箱子里很安静,只有“船长”极其微弱、因麻醉而变得深沉的呼吸声。它没有动,也没有叫,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梁承泽隔着网格,一瞬不瞬地看着它,试图从它涣散的眼神里寻找一丝熟悉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被药物摧毁的、荒芜的空白。
他再次低声道歉,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但这一次,连他自己都觉得这道歉毫无意义。
回到出租屋,他将航空箱小心翼翼地放在房间中央,那块他之前清理出来的空地上。他按照医嘱,没有立刻打开箱子,而是让它先在熟悉的环境里缓一缓。他拉上了窗帘,只留一条缝隙透入微弱的光线,营造出护士所说的“黑暗”环境。他还把那块深色绒布盖在了航空箱的大部分区域,只留出前部的网格透气。
他则坐在几步远的地板上,背靠着床沿,默默地守护着,像一个做错了事、祈求宽恕的守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他和箱子里那只猫微弱的呼吸声交错。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航空箱里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
梁承泽立刻挺直了背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船长”动了一下。它似乎试图抬起头,但脖子的力量不足以支撑那个略显沉重的伊丽莎白圈,脑袋晃了晃,又无力地垂落下去。它发出一声极其沙哑、微弱的呜咽,不像猫叫,更像某种痛苦的呻吟。
它开始挣扎。试图翻身,试图站起来,但麻醉的余威和耻辱圈的阻碍,让它所有的动作都变得笨拙、失调,像一个提线木偶。它在狭窄的箱子里笨拙地扭动,爪子刮擦着塑料箱壁,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刺啦”声。伊丽莎白圈不断撞击着箱壁,“砰砰”作响。
它看起来很困惑,很烦躁,很不舒服。
梁承泽看得心如刀绞,但他牢记医嘱,不能打扰它苏醒。他只能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强迫自己坐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它挣扎。
“船长”挣扎了许久,似乎耗尽了刚刚积聚起的一点力气,再次瘫软下去,只剩下腹部急促地起伏。那只独眼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但里面充斥的不再是警惕或宁静,而是……一种梁承泽从未见过的、深切的痛苦与迷茫。
它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自己脖子上这个怪异的东西是什么,更不明白为什么身体不听使唤,那个地方还隐隐作痛。
而这一切,它都本能地、或许也是正确地,归咎于箱外那个沉默注视着它的两脚兽。
又过了不知多久,“船长”似乎恢复了一些体力,也稍微适应了伊丽莎白圈的存在。它再次尝试,这一次,它颤巍巍地、极其艰难地用前肢支撑,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它在箱子里站立不稳,身体歪斜,耻辱圈像个不平衡的砝码,让它看起来随时会摔倒。
它透过网格,看向了梁承泽。
那一刻的目光对撞,让梁承泽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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