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猫的存在,像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梁承泽习惯性平静的心绪里,激起了层层叠叠、混乱不堪的涟漪。
它没有离开的意思。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这只独眼的橘猫以一种近乎嚣张的从容,接管了梁承泽窗台外侧那狭窄的水泥边缘。那里原本堆放着几盆早已干枯的多肉遗骸,是梁承泽上一个失败园艺计划的沉默见证者。现在,这只猫把它们当成了自己的了望塔和寝宫。
梁承泽试图继续他规律的生活——阅读那本《阳台种菜入门》(虽然绿萝的死亡给这项未来计划蒙上了阴影),练习用新买的砂锅熬粥(结果以糊底和清洗地狱告终),甚至强迫自己下楼去附近的公园,完成“每周接触3次真实体温”的计划之一(他坐在长椅上,看着嬉闹的孩童和散步的老人,感觉自己像个误入他人温馨剧场的透明人,半小时后便落荒而逃)。
但无论他在做什么,注意力总会被窗外那个沉默而极具存在感的身影牵扯过去。
它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身体蜷成一个完美的毛茸圆圈,独眼紧闭,仿佛外界一切与它无关。但每当梁承泽在屋内稍有移动,或者窗外有鸟雀飞过,那只唯一的、琥珀色的眼睛会瞬间睁开,冰冷、警惕,像一枚骤然点亮的小小探照灯,精准地锁定目标。它的眼神里没有任何乞求、讨好,甚至没有常见野猫的惊惧。那是一种纯粹的审视,一种基于生存本能的评估,像是在判断这个两足生物及其活动空间,是否构成威胁,或者……是否具备利用价值。
这种眼神让梁承泽感到一种奇异的压力。他发现自己开始在屋内行动时,会下意识地放轻脚步,会考虑自己的动作在“考官”眼中是否得体。这很荒谬,但他无法控制。数字世界里,他可以通过关闭窗口、屏蔽消息来隔绝不喜欢的视线。而现实中,这道独眼的凝视,他无处可避。
第四天傍晚,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哗啦啦地落下。梁承泽正对着电脑修改一份永远也改不完的提案,雨声让他从屏幕前抬起头。他几乎是立刻看向窗台。
那只猫还在。它没有寻找遮蔽物,只是微微调整了姿势,将身体更紧地缩在尚且干燥的墙角凹陷处,背对着风雨来的方向。雨水打湿了它一侧的皮毛,使它看起来更加瘦骨嶙峋,但它的背影依然挺直,带着一种顽固的尊严。
梁承泽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那是一种混杂着怜悯、敬佩和一丝同病相怜的复杂情绪。他自己不也像这只猫吗?在这个庞大的城市里,寻找一个勉强可以栖身的角落,独自面对风雨,努力维持着那点可怜的体面。
他犹豫了一下,站起身,走到窗边。
猫立刻察觉了他的靠近,猛地转过头,独眼锁定他,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呜呜”声。那不是恐惧的哀鸣,而是明确的边界宣告:止步。
梁承泽停住了。他隔着布满雨痕的玻璃,与那只湿漉漉的、充满敌意的生物对视。几秒钟后,他做了一件自己事后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他慢慢地将窗户拉开了一条十厘米左右的缝隙。
一股潮湿清冷的风立刻灌了进来。猫显然受惊了,身体瞬间弓起,毛发炸开,像一颗突然膨胀的橘色毛球,警告的低鸣变成了短促而尖锐的“哈”气声。
“外面……雨大。”梁承泽对着猫,也像是对着自己解释,声音干涩,他已经很久没有用声音表达过不必要的关心了,“这里,淋不到。”
他指了指窗台内侧,靠近暖气片的那一小块干燥区域。那里堆着一些他还没来得及扔掉的旧杂志。
猫当然听不懂他的话。它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以及那条被打开的、充满未知危险的缝隙。僵持了足足五分钟,雨水不断从窗外飘进来,打湿了窗台内侧。梁承泽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正准备关窗放弃,那只猫却突然动了。
它没有立刻进来,而是极其缓慢地、充满试探地,向前挪动了一厘米,然后又停住,观察着他的反应。梁承泽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猫又挪动了一点点,它的胡须轻微颤抖着,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危险的气息。最终,或许是判断出眼前这个生物暂时不具备攻击性,也或许是实在无法忍受越来越大的雨势,它以一种与其肥胖(或许是虚胖)体型不符的灵巧,倏地一下从缝隙钻了进来,精准地落在了那堆旧杂志上。
它没有看梁承泽,而是立刻背对着他,开始用力抖动身体,甩掉皮毛上的水珠,然后开始用一种近乎仪式感的专注,舔舐梳理自己被雨水打湿的毛发。
它占领了那块地方,并且完全无视了“房东”的存在。
梁承泽轻轻地关上了窗户,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屋内,只剩下他轻微的呼吸声,和猫舔毛时发出的“沙沙”声。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共存感,在这十平米的空间里弥漫开来。他没有试图靠近,也没有说话,只是退回自己的电脑前,假装继续工作,但眼角的余光,始终无法从那个橙色的、正在自我修复的小小身影上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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