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山以巧思完成急令之事,如一阵风般传遍了兵仗司,甚至隐隐扩散至与之毗邻的火器局。他所在的那处原本偏僻的小工间,一时竟成了司内不少人暗中瞩目的焦点。
然而,预料中的褒奖或是更繁重的任务并未立刻降临。接连数日,周副匠师只分配了些校对图样、整理库房之类的闲杂事务与他,态度也变得客气而疏远,仿佛那三千箭簇从未发生过。
顾青山心知这是某种无形的敲打与观望,他也不急不躁,安然处之,正好借此机会,更深入地了解兵仗司的运作与各类军械的制式规范。柳先生则在外通过一些故旧关系,悄然打听着朝堂与工部对于军器局,尤其是对新式技艺的风向。
这日午后,顾青山正于库房内核对一批新到的鸟铳木托尺寸,一名身着火器局深色匠作服、年约三旬、眉宇间带着几分焦灼之色的汉子寻了过来,拱手道:“可是兵仗司的顾师傅?在下火器局匠役,姓韩。冒昧打扰,实有一事相求。”
顾青山还礼:“韩师傅请讲。”
韩匠役从怀中小心翼翼取出一件以油布包裹的物事,展开后,却是一支结构颇为精巧的转轮式燧发枪的击发机构,其核心是一个带有数处击砧的转轮,以及与之配合的龙头、弹簧等部件。只是那作为动力来源的主弹簧已然断裂。
“此乃泰西传来的‘簧轮枪’机括,据闻威力尚可,尤胜火绳,不惧风雨。然此物最易损的便是这主弹簧,打造极其困难,需用百炼精钢,反复锻打热处理,掌握其‘韧性’与‘弹性’的平衡,稍有差池,不是太脆易断,便是太软无力。局中尝试多次,皆不如原装耐用。”韩匠役语气急切,“听闻顾师傅于金木之术别有心得,尤善巧思,不知可否……看看此物,有无仿制或替代之法?”
顾青山接过那残件,入手沉甸,打磨精细,显是泰西良工之作。他仔细端详那断裂的弹簧,断口处晶粒略显粗大,显然是热处理时回火不足,导致韧性不够。
“此物关键在于钢料选择与热处理的火候。”顾青山沉吟道,“我朝并非没有上好钢材,只是锻打与热处理之法,或可借鉴玉器打磨、刀具淬火的某些古法,加以改良。或可尝试以‘覆土烧刃’之理,局部控制弹簧不同部位的硬度与韧性……”
他并未大包大揽,只提出了一些可能的思路。韩匠役听得眼中异彩连连,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然而,就在顾青山与韩匠役探讨之际,周副匠师不知何时已站在库房门口,阴阳怪气地道:“顾师傅真是交游广阔,这兵仗司的库房,都快成了火器局的会客厅了。自家的事还没理清楚,倒有闲心管别局的难题了?”
韩匠役脸色一僵,讪讪地收起残件,对顾青山使了个眼色,匆匆离去。
顾青山面色不变,对周副匠师道:“周副匠言重,不过是同僚间探讨技艺,并未耽误分内之事。”
周副匠师冷哼一声:“最好如此!”拂袖而去。
此事虽小,却让顾青山意识到,司内司外的界限分明,派系之见根深蒂固。他想安心钻研技艺,恐非易事。
当夜,回到客栈,顾青山将与韩匠役交谈之事告知柳先生。柳先生沉吟道:“火器局……此乃军器局核心,亦是最为敏感之地。若能在此有所建树,自是捷径,然风险亦最大。那韩匠役所求,或许是个机会,但需谨慎,莫要被人当了枪使。”
老金在一旁插话道:“我打听过了,那韩匠役在火器局人缘不错,但性子直,不太会钻营,故而有些吃力。他找你,怕是真遇到了难关,病急乱投医。”
顾青山默默点头。他取出纸笔,就着灯光,开始勾勒那簧轮枪机括的结构,尤其是那主弹簧的形态与受力分析。技艺本身无错,关键在于如何运用。这燧石击发的火花,或许能照亮一条新的路径,但也可能引火烧身。
他需要找到一个平衡点,既能展露才华,又能在这复杂的局势中,保全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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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簧轮枪难题悬而未决,顾青山暗中研究。周副匠师步步紧逼,新任务直指顾青山软肋!火器局韩匠役再次秘密来访,带来惊人消息!
第132集:《暗流激荡》,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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