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最后一波宾客时,帝都的雪已经积了半尺厚。林风牵着杨大幂的手踏过庭院,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像首细碎的尾奏。红烛在新房的窗台上明明灭灭,把“囍”字剪纸映得发烫——那是杨大幂母亲亲手剪的,边缘还留着点蜡油痕迹,说这样“日子才能黏糊得长久”。
推开房门,暖意混着淡淡的香扑面而来。床头摆着对红绸包裹的同心结,是“风语者”带着粉丝连夜编的,绳结里藏着各地的土壤:蓉城的锦江边土,山城的吊脚楼泥,冰城的冻土层,凑在一起像捧沉甸甸的星河。王胖子“偷偷”留下的礼盒敞着口,里面是套绣着龙纹的睡衣,针脚歪歪扭扭,却看得出来费了心思,卡片上写着:“咱妈说新婚穿红,来年添丁!”
杨大幂坐在梳妆台前解头饰,凤冠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在镜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风走过去帮她拆发簪,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垂,突然想起十七岁那年,她也是这样坐在琴房的镜子前,把他写废的谱子折成纸蝴蝶,别在发间说:“这样灵感就不会跑了。”
“累坏了吧?”他拿起梳子,慢慢梳开她盘起的长发,青丝在烛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杨大幂透过镜子望着他,突然笑出声:“还记得吗?高三艺术节,你非要在后台给我梳头,结果把皮筋缠成了死结,最后还是王胖子用剪刀剪开的。”她转过身,指尖划过他礼服上的纽扣,“那时候你穿的还是租来的西装,袖口磨得都起毛了,却非要跟我说‘以后给你写首婚纱主题的歌’。”
林风的耳根有点发烫。他确实说过这话,当时不过是少年意气的承诺,没想到兜兜转转,真的在这样的雪夜,把她的长发握在了手里。梳妆台上摆着个小巧的音乐盒,是粉丝“沪上小馄饨”送的,拧开发条就会响起《童话》的旋律,盒面嵌着张微型照片——是两人在鸟巢演唱会的谢幕瞬间,三万观众的灯海在他们身后,像片温柔的浪。
“给你看个东西。”杨大幂突然从首饰盒里拿出枚银质书签,上面刻着行极小的字:“2019年冬,琴房窗台上的雪化了半盏。”那是他穿越过来的第一个冬天,在302琴房写《雪落人间》时,随手刻在废银条上的,后来以为弄丢了,没想到被她捡去,磨成了书签。“那时候总觉得你怪怪的,”她把书签塞进他手心,“看谱子的眼神像藏着很多故事,唱《如愿》时又温柔得不像平时的你。”
林风握紧书签,银质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却让心里更暖。他从没说过穿越的秘密,可她似乎总能在细微处接住他的情绪——他写《田埂谣》时想起故乡的稻田,她会默默煮碗带稻香的粥;他唱《逆战》时想起初来乍到的窘迫,她会在后台塞颗糖说“现在的你超厉害”。
红烛燃到一半时,杨大幂突然拉着他坐在地毯上,打开了粉丝后援会送的“时光胶囊”。里面是各地粉丝写的信,用不同颜色的信封封着:“山城小面”的信纸上沾着点辣椒酱,说“以后吵架了就想想咱山城的火锅,越煮越香”;“冰城冰糖葫芦”画了张漫画,林风被杨大幂追着打,旁边配文“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自在”;“蓉城枇杷”最实在,寄来包枇杷膏的配方,说“润嗓子也润日子”。
“这个是‘乡野琴声’的。”杨大幂抽出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片晒干的稻穗,附言只有一句话:“愿你们的日子,像稻穗一样饱满。”林风想起那个在山里抱着老胡琴的少年,突然觉得这场婚礼,早已不止是两个人的事——那些藏在歌词里的牵挂,那些跨越山海的祝福,都让这个雪夜变得格外厚重。
窗外的雪还在下,把庭院里的石榴树压成了弯弓。林风突然起身,从吉他包拿出把木吉他,琴颈上缠着圈红绸。“给你写的婚礼歌,”他拨响琴弦,旋律像溪水漫过青石,“没敢在仪式上唱,怕自己哭出声。”
“红烛摇啊摇,
映着你发梢,
雪落满庭院,
岁月刚刚好。
当年琴房吵,
如今枕边笑,
余生那么长,
慢慢熬。”
杨大幂的眼眶慢慢红了,她轻轻靠在他肩上,跟着旋律哼唱。吉他弦的震动混着窗外的雪声,像首没谱的摇篮曲。林风低头看着她的发顶,突然觉得穿越而来的所有不安,都在这一刻落了地——原来所谓的归宿,不是回到过去,而是在当下,找到那个愿意和你一起,把平凡日子过成诗的人。
红烛燃尽时,天快亮了。林风吹灭最后一盏灯,雪光透过窗棂漫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杨大幂蜷在他怀里,呼吸轻得像羽毛,婚纱的蕾丝蹭着他的袖口,带着点熟悉的栀子香。他想起王胖子喝多了说的胡话:“风子,你俩就像《天地龙鳞》和《如愿》,一个刚劲一个柔,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歌。”
窗外的石榴树突然抖落团雪,噗地一声落在窗台上。林风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说:“早安,杨老师。”怀里的人动了动,含糊地应了句,像只刚睡醒的猫。
新的一天开始了。雪还在下,却挡不住晨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给屋顶的积雪镀上了层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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