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站在耙上,前面两人用绳拉,耙齿划过土地,把大土块耙碎,把杂草根耙出。
耙过的地平整如席,在阳光下泛着油黑的光。
蒲伯一直在田边指导。
“耙要平,不能深。”老人眼睛盯着耙齿入土的深度,“深了把底下的生土翻上来,苗不长。浅了杂草除不净,跟庄稼争肥。”
整整五天,三十亩地翻耙完毕。
接下来是分畦。
三十亩地分成四块:十亩黍米,十亩荞麦,五亩豆子,五亩试种芋头——芋头种是蒲伯凭记忆说的,到底能不能成,种了才知道。
每块地又分成长垄,垄宽三尺,垄间留一尺宽的走道,方便日后除草施肥。分畦用麻绳拉线,沿着线用石锹开出浅沟,沟深两寸,笔直如尺。
播种那天,全寨人都到了地里。
黍米最先下种。
蒲伯亲自示范。老人蹲在垄边,手里拿着个陶罐,罐底钻了几个小孔。抓起一把黍米种放进罐里,沿着垄沟边走边摇,种子从孔中均匀漏出,落在沟底。
“这叫‘摇种’。”蒲伯说,“手要稳,步要匀,种子才撒得均匀。不能一把扔,扔了一堆一堆的,苗挤在一起长不好。”
阿土学得最认真。他端着陶罐,沿着垄沟慢慢走,手腕轻轻晃动。起初撒得不匀,有的地方密,有的地方稀。蒲伯跟在后面看,密的地方让他回去补土,稀的地方补种。
“不急,慢慢来。”老人说,“播种是跟地说话,你急,地听不清。”
黍米种完种荞麦。
荞麦种小,撒起来更讲究。蒲伯换了种工具——用细竹篾编的筛子,筛眼只有米粒大。荞麦种倒进筛子,沿着垄沟轻轻筛动,种子如细雨般落下。
“荞麦喜光,不能埋深。”蒲伯用脚轻轻拨土,把种子浅浅盖住,“盖土半指,不能再多。”
豆子和芋头最后种。
豆子要点种——用木棍在垄上戳坑,坑深一寸,每坑放三粒豆,盖土踩实。芋头要埋种——挖深坑,坑底垫层腐叶土,芋头块茎芽眼朝上放进去,覆土三寸。
播种持续了三天。
每天从日出干到日落,腰酸背痛,但没人抱怨。孩子们跟在大人后面,把掉在垄外的种子捡起来,小心翼翼放回沟里。老人们坐在田埂上,看着一片片播完种的土地,眼里有光。
播完种的那天傍晚,张翎在地头召集所有人。
“种是种下了,活儿才刚开始。”他说,“往后三个月,农耕队主力伺候这些地。其他队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但每天抽一个时辰来帮忙——除草,浇水,赶鸟,什么都行。”
他看向蒲伯。
老人拄着杖,目光扫过三十亩新播的土地。
“接下来是等。”蒲伯说,“等地温上来,种子醒透,苗拱出土。这期间要防鸟——刚播的种,鸟最爱刨。每天得有人在地里赶,敲锣打鼓,扎草人,什么都行。”
“还要看天。”老人仰头,“春雨贵如油,但也不能干着。地皮发白,就得浇水。浇水要早晚浇,中午太阳大,水热了烫根。”
“等苗出了,要间苗。黍米苗太密,得拔掉弱的,留壮的。荞麦也得间,但荞麦能密些……”
一条条,都是老人几十年攒下的经验。
张昊在木片上记。这是星回寨的农事历,虽然简陋,但是开端。
播种后的日子,寨子多了一桩牵挂。
每天清晨,农耕队的人第一件事就是下地。看地皮干不干,看有没有鸟兽糟蹋,看第一棵苗什么时候破土。
孩子们自告奋勇赶鸟。他们扎了草人,插在地里,草人手臂绑着破麻布,风一吹哗啦响。还做了木梆子,轮流在地边敲,梆梆声惊起一群群麻雀。
第七天,黍米地最先有了动静。
清晨阿土去查看时,发现垄沟的土面裂开细缝。他蹲下身,轻轻拨开土——嫩黄的芽尖顶着种壳,正努力往上拱。虽然细弱,但确确实实是活的。
“出苗了!”他喊起来。
全寨人都来看。人们蹲在地边,盯着那些细弱的绿意,不敢大声说话,怕惊了这刚破土的生命。蒲伯弯腰看了许久,点头:“是好苗。壮实,能长。”
接下来几天,荞麦、豆子、芋头相继出苗。
荞麦苗紫红色的茎秆顶着两片子叶,在春风里微微颤抖。豆苗抽出蜷曲的藤须,开始寻找可以攀附的东西。芋头最慢,但土面终于隆起小包,扒开看,肥厚的叶芽已经成形。
三十亩地,渐渐染上一层淡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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