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叔等在仓库门口,独臂拎着个皮囊。
“里头是烤鱼干、炒黍米、一竹筒清水。”他把皮囊递过来。
“还有这个——”从怀里掏出个小陶罐,只有拳头大,“新酿的酒头,最烈的一口。真要遇上什么事,喝一口能提气。”
张翎接过,系在木筏竹排下。
两人抬着木筏走到湖边。
月光很好,湖面泛着银粼,能看出很远。
张翎把木筏推下水,筏身浮起,稳当。
他踩上去,试了试重心,接过岩叔递来的木桨。
“日头过午还不回来,我带人去找你。”岩叔说。
“过了申时再找。”张翎点头,“之前别来。真有东西,人多反而坏事。”
桨入水,轻轻一推。
木筏离开岸边,滑入深水区。
月光下,筏身在湖面拖出长长的V形波纹,向湖心延伸。
最初的二里很平静。
湖水深蓝,能看见水下三五尺游动的小鱼群。
远处有夜鹭掠过水面,叼起条银鱼,振翅飞走。
风很小,波浪轻柔,木筏行驶平稳。
张翎不着急,慢慢划。
桨叶入水很浅,几乎不溅起水花。
他调整呼吸,暗劲在体内流转,五感提升到极致。
眼睛扫视湖面每一个细节,耳朵捕捉每一丝异常声响,皮肤感知空气里最细微的湿度和温度变化。
又划了一里,水色变了。
从深蓝变成墨蓝,像浓得化不开的墨水。
月光照上去,不反光,只被吸进去,消失无踪。
水温也降了——筏边伸手探水,指尖触到的凉意刺骨,比岸边水温至少低五度。
这里已经是湖心区边缘。
张翎停桨,让木筏随波漂着。
他从皮囊里取出那罐酒头,拔开塞子。酒气冲鼻,烈得像刀。
抿了一小口,酒液滚烫,从喉咙一路烧到丹田,驱散了指尖的寒意。
收起酒罐,继续划。
进入墨蓝水域后,湖面异常平静。
没有波浪,没有涟漪,像一面巨大的、黑色的镜子。
木筏划过,留下的波纹很快被抚平,像被无形的手抹去。
寂静。
太静了。
没有鱼跃,没有鸟鸣,连风声都消失了。
空气黏稠得像胶,每一次呼吸都费劲。张翎握紧木桨,后背渗出冷汗。
又往前划了百丈。
忽然,脚下湖水深处,亮起一点光。
不是反射的月光,是自发光。
幽幽的,蓝绿色,像深夜坟地的磷火,但更凝实,更……活。
那光点缓缓上升,越来越亮,越来越大。
张翎屏住呼吸,停桨。
光点升到离水面约十丈时停住,悬在那里。
然后,第二点、第三点……数十点蓝绿光从深水各处升起,分布成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环形,把木筏围在中央。
没有威胁感。
这些光点只是悬着,不靠近,不攻击,甚至没有“注视”的意思。
但张翎浑身汗毛倒竖——他感觉到了,这些光点每一个,都是一个“意识”的触点。
像庞大存在伸出的触须,在感知水面上的不速之客。
他缓缓坐下,降低重心。
手按在腰间青铜神扇上。
扇身冰凉,但脑海中的传承影开始剧烈震颤,影纹疯狂流转,浮现出更加破碎的画面:
沉入深水的青铜鼎,鼎身刻着云雷纹和波浪纹;祭司跪在水边吟唱,水面泛起同样的蓝绿光;还有一幅——巨大的、模糊的轮廓,沉睡在湖底最深处……
就在此时,那股意识扫过来了。
不是从某个方向,是从四面八方,从上下左右,从水里空气里,同时涌来。
温和,浩瀚,深不可测。
像整片湖活了过来,睁开眼,看了他一眼。
只是一眼。
张翎僵在木筏上,动弹不得。
不是被压制,是被“包裹”。
那股意识太庞大,太古老,他像一粒尘埃落在巨人的掌心,连颤抖的资格都没有。
意识里没有恶意。
甚至带着点……好奇?像睡了几百年的老兽,被水面一点轻微扰动惊醒,懒洋洋地瞥一眼,发现是只小虫子,又失去兴趣。
扫视持续了三息。
然后,退了。
退得干干净净,像潮水退去,不留痕迹。
那些悬停的蓝绿光点缓缓下沉,缩回深水,消失不见。
湖面恢复墨黑,寂静依旧。
张翎坐在木筏上,大口喘气。
冷汗已经浸透后背麻衣,握桨的手在抖。
不是怕,是生命层次差距太大带来的本能战栗。
刚才那一眼,如果他稍有敌意,或者做出什么挑衅动作,现在恐怕已经沉在湖底了。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站起。
看向湖心最深处——那里依然墨黑,但刚才光点升起的区域,隐约能感觉到某种“存在感”。
不是实体,是某种场,某种域,笼罩着湖心方圆数里。
不能再往前了。
张翎调转木筏,开始往回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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