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空间的震动余波尚未完全平息，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燃烧后的焦涩气息。陆昭明靠在一面倾斜的铜壁上，右手撑地，掌心还残留着罗盘启动时的灼热感。他的左眼微微跳动，晶格化的纹路像是被某种力量搅动，泛起微弱的琥珀色涟漪。
艾琳坐在几米外，机械义眼的蓝光忽闪不定，仿佛刚从一场程序崩溃中恢复过来。她将一根管线从脖颈接口拔出，丢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它还在监听。”她低声说，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和警惕。
机械主教站在池水边缘，沉默不语。他的手臂上，那道铭文的残影仍在缓慢蠕动，像是某种活物试图挣脱封印。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眼神复杂得像是藏着一段不愿提起的记忆。
“你早就知道这东西是什么。”陆昭明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黄昏刻印。”
机械主教没有否认，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陆昭明身上：“我知道它的代价。”
“那就别让代价落到我们头上。”陆昭明站起身，脊椎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命枢核心似乎还未完全稳定下来。他走到池边，俯身观察那片银灰色液体。液面已经不再翻涌，但仍有细微的波动，仿佛池底有什么东西正缓缓苏醒。
“它不是单纯的液态金属。”艾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丝冷静的分析，“它有意识……或者说，它承载了某种意志。”
陆昭明点头，伸手按在罗盘边缘，启动熵值具现化功能。一圈淡蓝色的光环从他指尖扩散开来，映照在池面上。那些银灰色液体瞬间变得透明，显露出下方一个复杂的结构——无数齿轮与管道交错连接，中心位置闪烁着一点幽暗的红光。
“能量核心。”艾琳迅速判断，“如果能关闭它，或许能让整个系统进入休眠状态。”
“问题是，怎么接近？”陆昭明皱眉。
机械主教终于迈步向前，站在两人之间。他深吸一口气，从胸甲夹层中取出一枚嵌着青铜齿轮的金属装置。齿轮表面刻满了晦涩难懂的符文，隐约能看到一道细小的裂痕贯穿其上。
“这就是黄昏刻印。”他说，“它可以干扰任何认知污染体的核心逻辑，包括这个……池水。”
艾琳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机械义眼自动对焦，捕捉到了齿轮上的编号：H-007。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在昏暗的实验室里调试某种融合金属与神经系统的装置。女人的手腕上，戴着一枚与黄昏刻印极为相似的装置。
“你怎么会有这个？”陆昭明问。
“我曾经是黄昏刻印的第一批测试者。”机械主教低声道，“但我失败了……至少他们这么认为。”
陆昭明沉默片刻，随后看向艾琳：“你能操作它吗？”
艾琳没有立刻回答。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发条耳环，这是她在做重大决定前的习惯动作。
“我可以试试。”她最终开口，“但风险很大。我的机械体内植入了大量生物芯片，一旦系统过载，可能会导致不可逆的反馈。”
“所以你不能一个人去。”陆昭明说。
“我不会。”艾琳抬头，目光坚定，“但如果出了问题……别让我变成另一个‘它’。”
机械主教的眼神微微一颤，仿佛这句话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段尘封已久的回忆。
“我会切断所有外部链接。”艾琳继续道，“把神经反馈降到最低，只保留基础控制权限。”
陆昭明点点头，伸手搭在她肩上：“如果你感觉不对劲，立刻断开连接。”
艾琳轻轻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希望这次，我能记住自己是谁。”
她伸出手，指尖轻触黄昏刻印的边缘。齿轮缓缓旋转，一道微弱的金色光芒顺着她的机械义眼流入体内。与此同时，池水再次泛起波澜，银灰色液体开始缓慢汇聚，形成一个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它察觉到了。”陆昭明低声说。
“那就让它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主宰。”艾琳咬牙，彻底将黄昏刻印接入系统。
下一秒，她的机械义眼骤然亮起，屏幕中浮现出一串高速滚动的数据流。池水剧烈震荡，那些人形轮廓开始扭曲、变形，仿佛正在经历某种痛苦的挣扎。
“数据过载！”艾琳咬紧牙关，额角渗出冷汗，“它在反向入侵！”
陆昭明立刻抓住她的手腕，准备强行中断连接，却被她轻轻摇头制止。
“再给我五秒……”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五秒内，池水中的轮廓逐渐模糊，直至彻底消散。银灰色液体开始回缩，缓缓沉入底部。那点幽暗的红光也逐渐黯淡，最终归于黑暗。
艾琳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机械义眼的蓝光随之熄灭。
“成功了。”她低声说，嘴角扬起一抹虚弱的笑容。
机械主教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陆昭明松开她的手，转身望向池水，眉头却未舒展：“这只是暂时压制……它还没死。”
就在这时，艾琳的机械义眼突然重新点亮，屏幕上浮现出一行文字：
【ERROR: 记忆碎片冲突】
紧接着，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机械杂音，仿佛某个程序正在试图接管她的身体。
“艾琳！”陆昭明猛地回头。
她的双眼同时亮起，一边是熟悉的蓝色数据流，另一边，却是一抹诡异的猩红。
“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的声音分裂成两个频率，一个是艾琳的，另一个，则陌生而冰冷。
池水深处，那道模糊的身影缓缓睁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金属管在头顶发出一阵沉闷的嗡鸣，仿佛整座教堂都在回应这一幕。
艾琳的机械义眼骤然闭合，她的身体缓缓倒下。
陆昭明接住她，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
机械主教站在原地，低声喃喃：“原来如此……你们早就在她体内埋下了伏笔。”
池水再次沸腾，银灰色的液体缓缓爬上墙壁，像一张巨大的网，悄无声息地张开。
命运的齿轮，已然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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