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明的脚掌刚踏上地面,便察觉到脚下材质异于通道内壁。那是一种介于金属与皮革之间的触感,仿佛踩在某种巨大生物的皮肤上。
艾琳跟在他身后,机械义眼蓝光扫过四周,投射出一圈圈红色扫描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机油味,还有一丝难以形容的腥甜,像是生锈铁片浸泡在血液中太久后蒸发出来的气息。
“空间结构不稳定。”她低声说,液压管线微微绷紧,“视觉误差超过正常值12.7%。”
陆昭明没有回应,只是将右手贴在最近的一根立柱上。那是由无数齿轮交错拼接而成的支撑柱,表面布满细密的刻痕,像是一段段被压缩的记忆。晶格化的指节刚一接触,整根柱子就发出低频嗡鸣,如同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
“别碰那些。”艾琳伸手拉住他手腕,“这些机关不是用来防盗的……它们是活的。”
话音未落,头顶忽然传来一阵金属摩擦声。几盏嵌入天花板的铜灯自动点亮,昏黄光线洒下,照亮了这座宝藏室的全貌。
这是一个环形大厅,墙壁上镶嵌着数以百计的零件——有些悬浮在半空,有些嵌入墙体,还有些漂浮在透明的能量罩内。每一个零件都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像是等待被唤醒的古老遗物。
“这不是藏宝室。”陆昭明眯起琥珀色的眼睛,“这是解剖室。”
艾琳的机械手指轻轻抚过一块金属板,上面隐约可见一道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却又带着某种金属特有的冷冽光泽。
“黄昏刻印的实验品。”她语气平静,但机械义眼中闪过一串异常数据流,“这些零件……有部分和伊莎贝拉体内的核心波动一致。”
陆昭明心头一震,脊椎深处的罗盘核心随之颤动,黑液缓缓渗出,在皮肤上绘制出细密纹路。他伸手去触碰那块金属板,就在指尖即将接触的瞬间,整间屋子剧烈震动起来。
六边形光柱从地面升起,机械臂从中弹出,携带着锯齿状切割刃与高压电击器,直扑两人而来。
“触发了!”艾琳迅速展开机械斗篷,形成临时屏障,同时侧身闪避,机械耳环无意识转动,“这些机关……它们在学习!”
陆昭明猛地后退一步,右手晶格化部分瞬间爆发出幽蓝光芒,吸收了一道电弧攻击。他能感觉到,这些机关并不是随机运作的,而是根据他们的动作模式不断调整策略,就像一台拥有自主意识的杀戮机器。
“不是单纯的防御机制。”他说,声音冷静得近乎冷漠,“它们在狩猎。”
艾琳的机械臂快速伸展,一根探针插入最近的机关接口,试图读取其运行逻辑。与此同时,陆昭明启动罗盘悖论免疫功能,身体在原地消失三秒,再次出现时已绕至机关背后。
机械臂的动作出现了短暂迟滞。
“找到了。”艾琳的声音响起,“攻击节奏有0.3秒的延迟窗口,我们可以利用这个间隙……”
话未说完,整个房间忽然陷入黑暗。所有的光源同时熄灭,只剩下机械臂末端闪烁的红点仍在缓慢移动,像是一双双窥视的眼睛。
“它们升级了。”陆昭明低声说,右手晶格化部分隐隐作痛,“必须关闭控制核心。”
艾琳点头,机械义眼切换至热成像模式,锁定了房间中央一个被液态金属包裹的立方体。那正是机关的核心所在。
“靠近它会有反噬震荡。”她说,“我需要你制造缓冲区。”
陆昭明没有犹豫,直接将晶格化手臂插入震荡源中心。刹那间,一股灼热能量顺着骨骼蔓延,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但他咬紧牙关,硬生生将大部分冲击力吸收进体内。
“频率解析完成。”艾琳迅速输入干扰信号,液态金属开始凝固,露出内部复杂的电路结构。
“等等。”陆昭明突然开口,“那个图案……”
艾琳低头一看,发现核心表面浮现出一组模糊的坐标代码,排列方式极为熟悉——正是第75章中血月时刻出现的位置。
“谁留下的?”她问。
“不知道。”陆昭明收回手臂,晶格化部分已经隐隐泛白,说明能量损耗过大,“但有人……希望我们去那里。”
艾琳沉默片刻,将数据下载进机械义眼,同时瞥见金属板上的残纹又闪了一下。那轮廓,分明就是伊莎贝拉的脸。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记录进数据库。
机关系统彻底瘫痪后,整个宝藏室恢复平静。陆昭明走向最中央的一座陈列架,那里摆放着一枚奇特的齿轮,表面刻着一行拉丁文:“Omnia in Sanguine”,意为“一切皆在血中”。
他伸手去拿,齿轮却在他触碰的一瞬亮起微光,映照出一段残影——
一个少女的身影浮现出来,穿着机械与血肉交织的长袍,胸口镶嵌着黄昏刻印的核心,正用手术刀切开自己的胸腔。
画面一闪而逝。
艾琳走上前,机械手指轻抚那枚齿轮:“她在看着我们。”
陆昭明盯着齿轮良久,最终将其收入怀中。他的左眼因过度使用晶格化能力而隐隐作痛,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我们已经在剧本里了。”他说。
艾琳的机械义眼蓝光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但她什么也没说。
两人穿过宝藏室,来到另一端的出口。那是一扇半掩的青铜门,门缝中透出微弱的紫色光芒。
陆昭明的手搭上门把,却没有立刻推开。
他回头看了眼刚才那块金属板,残纹依旧存在,仿佛从未离开。
“走吧。”他说。
艾琳点头,六根液压管线收紧,机械义眼锁定前方未知的维度。
他们并肩踏入紫光之中。
下一秒,门缓缓闭合,宝藏室内再次归于寂静,唯有齿轮缓缓旋转,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一声,两声,三声。
心跳般的节奏,悄然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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