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映着谢无岐冰冷如铁的面容。那张薄薄的纸条,仿佛带着北疆的寒气和血腥味,将一场边关的惨剧与深宫的重重迷雾连接起来,让整个书房的空气都凝固了。
“内廷侍卫统领令牌……”谢无岐缓缓重复着这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眸中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是震惊,是暴怒,更有一丝被至亲背叛般的刺痛与冰寒。太后?皇帝?还是宫中某个隐藏更深的势力?无论牵扯到谁,这都已不再是简单的党争,而是动摇国本、祸乱朝纲的弥天大罪!
林微微站在他身侧,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几乎要毁灭一切的恐怖气息。她心头发紧,下意识地伸手,轻轻覆在他紧握的拳头上,触手一片冰凉。“王爷……”她声音微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此刻……需冷静。”
掌心的温热与柔软,像一缕微光,刺破了他周身的冰寒。谢无岐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暴戾的气息微微一滞。他垂眸,看着覆在自己手背上那只纤细白皙的手,再抬眼看向她。烛光下,她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清亮的眸子却异常坚定,没有畏惧,只有与他同进退的决绝。
良久,他周身骇人的气势缓缓收敛,反手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随即松开,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沉,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你说得对。此时,乱不得。”
他转身走到巨大的大周疆域图前,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住北疆绥远卫的位置。“常信!”
“属下在!”常信立刻应声。
“立刻传本王密令!”谢无岐声音斩钉截铁,“一,动用北疆所有‘夜枭’,不惜一切代价,查清那个持内廷令牌的‘督粮官’的真实身份、下落,以及令牌来源!二,严密监控安郡王离京后的所有行踪,看他最终与何人接触!三,让我们在宫里的人,暗中查探内廷侍卫统领近日动向,以及……长乐宫和乾清宫的异常。”
“是!”常信领命,快步离去。
谢无岐又看向林微微,目光深邃:“府中近日,恐有风雨。本王需即刻入宫面圣。你留在府中,紧闭门户,无本王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惊蛰轩。若有急事……”他略一沉吟,从怀中取出一枚用玄色丝绦系着的、半只猛虎形状的青铜兵符,递到她面前,“持此虎符,可调府中‘玄甲’暗卫,先斩后奏!”
虎符!调兵之信物!见符如见主!他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她!林微微心脏狂跳,这是何等信任!又是将何等巨大的责任压在了她的肩上!
她没有丝毫犹豫,双手郑重接过那沉甸甸、带着他体温的虎符,紧紧握住,清晰应道:“是!妾身在此,王府在!定不负王爷重托!”
谢无岐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有托付,有期许,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牵挂。他不再多言,猛地转身,墨色大氅在身后划开一道凌厉的弧线,大步流星地离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与风雪中。
书房内,只剩下林微微一人。她握着那枚冰凉而沉重的虎符,感受着上面残留的他的气息,心潮澎湃,却异常清醒。她走到窗边,看着谢无岐的身影在玄甲侍卫的簇拥下疾驰出府,融入漫天风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守住这里,等他回来!
这一夜,摄政王府灯火通明,却静得可怕。林微微端坐惊蛰轩书房,虎符就放在手边触手可及之处。青黛和几个心腹丫鬟守在门外,常信安排的精锐护卫将惊蛰轩围得水泄不通。外面风雪呼啸,更衬得室内一片死寂,唯有烛火偶尔爆开的灯花声,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刻都漫长如年。林微微强迫自己冷静,梳理着纷乱的线索:北狄、安郡王、内廷令牌、被屠的军屯……这一切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一个巨大的阴谋?对方的最终目的,难道仅仅是为了扳倒谢无岐?还是……有更大的图谋?
子时过后,窗外风雪声中,隐约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夜枭啼鸣般的三长一短哨音。林微微精神一振,这是“夜枭”有紧急消息传来的暗号!她立刻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滑入,单膝跪地,呈上一枚细小的竹管:“王妃,北疆急报!”
林微微接过竹管,快速取出里面的纸条,借着烛光一看,瞳孔骤缩——
“经查,持令调兵之‘督粮官’面容毁伤,难以辨认,但其随身携带的调兵文书印鉴,经比对,与已故前兵部侍郎私印有九成相似。该侍郎……曾为安郡王启蒙师长。”
已故前兵部侍郎的私印!安郡王的启蒙师长!线索再次指向安郡王!但……为何要用已故之人的印鉴?是为了死无对证?还是故布疑阵?
几乎同时,又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送来另一份密报,来自宫中:“内廷侍卫统领赵贽,三日前告病,闭门不出。但其副手近日与长乐宫一名掌事太监过往甚密。”
长乐宫!太后的寝宫!
林微微的心沉了下去。安郡王、已故兵部侍郎、内廷侍卫副统领、长乐宫太监……这些线索看似杂乱,却隐隐勾勒出一条指向深宫的黑线。太后……她在这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是默许?是纵容?还是……主使?
她将密报紧紧攥在手心,指尖冰凉。局势比她想象的还要凶险复杂。谢无岐此刻在宫中,面对的可能不仅是小皇帝,更是那位垂帘听政、心思难测的太后!
就在这时,书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隐约的呵斥声!林微微心头一凛,猛地站起身,握紧了手边的虎符。
“王妃!”青黛推门而入,脸色发白,“府外……府外来了好多禁军!说是奉旨……封府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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