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王府中门缓缓开启,仪仗肃立。
睿王萧夜明一身亲王常服,面色沉凝,在一众随从和另一位太医院院判(姓周)的簇拥下,迈步而入。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了躬身迎接的秦刚、钱嬷嬷等人,最后定格在站在众人之前,一身素净、神色平静的苏念雪身上。
“臣妾苏氏,参见睿王殿下。”苏念雪依礼参拜,姿态恭谨,却是不卑不亢。
萧夜明脚步微顿,审视着眼前这个年轻的侧妃。他早已听闻此女不简单,养心殿那夜便是她陪同七弟入宫,如今七弟病重,竟是她在主事?压下心中惊疑,他淡淡道:“免礼。本王奉母后懿旨,前来探视七弟病情。七弟何在?速带本王前去。”
苏念雪直起身,迎上萧夜明的目光,声音清晰而沉稳:“回殿下,王爷此刻正在寝殿静养,御医再三叮嘱,需绝对避免惊扰,尤其忌见生人气息,以免引动沉疴,气血逆冲。还请殿下体谅。”
又是这套说辞!萧夜明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关切与不悦:“母后正是忧心七弟病情,才特派周院判前来会诊!周院判医术高明,岂是寻常御医可比?有他亲自诊视,方能确保七弟得到最佳医治。尔等一再阻拦,莫非七弟病情有何隐情,不便让本王与母后知晓?”话语间,质疑与施压之意昭然若揭。
气氛瞬间紧绷。秦刚手按刀柄,眼神凌厉;钱嬷嬷脸色发白,紧张地看向苏念雪。
苏念雪心中凛然,知道睿王比孙院判更难应付,直接扣上了“隐情”的帽子。她面上却不见慌乱,反而微微垂首,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无奈与坚持:“殿下言重了。王爷病情,太医署皆有脉案记录,父皇亦是知晓。实在是因为此次病势凶险异常,关乎心脉根本,王爷昏迷前曾有严令,非他清醒,绝不可让外人近身诊脉,以免脉象虚实被曲解,徒惹风波,辜负父皇圣心。此乃王爷之命,臣妾不敢有违。若殿下与皇后娘娘不信,可随时调阅太医署存档,或询问日前奉父皇口谕前来探视的孙院判。”
她再次抬出萧夜衡的“严令”和“避免风波”的理由,并将皇帝和孙院判拉出来作证,既表明了遵循王命的立场,也暗示睿王和皇后若强行探视,便有“曲解脉象”、“徒惹风波”之嫌,将球踢了回去。
萧夜明眼神一眯,没想到这苏氏如此牙尖嘴利,句句在理,还搬出了父皇和孙院判。他强压怒火,转向周院判:“周院判,你看此事当如何?七弟病情要紧,总不能因一些无谓的顾虑,耽误了诊治吧?”
周院判是个面容古板的老者,闻言上前一步,对苏念雪拱手道:“侧妃娘娘,老朽奉皇后娘娘懿旨,职责所在,必须亲自为烨王殿下诊脉,方能回宫复命。王爷之虑,老朽明白。但医者父母心,老朽行医数十载,自有分寸,绝不会惊扰王爷,脉象虚实,亦会如实禀报,绝无偏颇。还请娘娘以王爷安危为重,行个方便。”他语气虽然客气,但态度却异常坚决,带着太医的权威和奉旨行事的强硬。
压力再次回到苏念雪身上。硬抗懿旨,罪名不小。她心思电转,知道完全拒绝已不可能,必须有所让步,但核心底线必须守住——绝不能让周院判近身诊脉!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挣扎与决然交织的神色,最终仿佛下定了决心,对睿王和周院判道:“殿下,周院判,非是臣妾固执。实在是王爷之命如山,臣妾万死不敢违背。不过……”她话锋一转,“周院判医术高明,臣妾亦久仰大名。若院判坚持,臣妾有一折中之法,或可两全。”
“哦?何种方法?”萧夜明挑眉。
“王爷虽不能近身诊脉,但其每日用药、饮食、气息面色、乃至夜间睡眠安稳与否,皆有详细记录,并有专人十二时辰看护。周院判可详细查阅这些记录,询问看护之人,对病情做一全面了解。此外,”苏念雪顿了顿,目光看向寝殿方向,“臣妾可请院判于寝殿窗外,透过特设的窥孔,远观王爷气色。那窥孔乃王爷病前为便于御医观察所设,距离适中,既可看清面色神态,又绝不会惊扰王爷。如此,院判既能对病情有所判断,回宫向皇后娘娘复命亦有依据,臣妾亦不违王爷之命。不知殿下与院判意下如何?”
这一番话,可谓煞费苦心。既做出了让步(允许查阅记录、远观气色),显示了配合的态度,又死死守住了底线(不近身诊脉)。提出的“窥孔”之说,更是合情合理,让人难以拒绝。
萧夜明和周院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犹豫。苏念雪提出的方法,确实在某种程度上能了解病情,若再强行要求诊脉,反而显得咄咄逼人,不近人情,甚至坐实了“别有用心”的嫌疑。尤其是搬出了皇后,若闹得太僵,传到病中的皇帝耳中,恐生变故。
周院判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既如此,老朽便依侧妃娘娘之法。先查阅记录,再远观王爷气色。”他主要目的是确认烨王是否真的病重以及严重程度,此法虽不完美,但足以做出基本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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