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五,林府。
太后的赏赐是在午前送到的。两个紫檀木箱抬进正厅时,林书瑶与林文清正对坐商议入宫要带的器物单子。寿康宫掌事刘公公笑容满面地展开懿旨,姐妹俩跪听时相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与动容。
“……赐安宁郡主、林大姑娘京郊芳华庄、锦绣庄,以添妆奁。另赐东珠一斛、宫缎二十匹、赤金头面两套。”
芳华庄四百亩上等水田带三十亩果林,锦绣庄三百五十亩花田专供宫中——这是太后名下数一数二的产业。刘公公递过地契时特意说明:“太后娘娘说了,庄子上的管事、佃户名册都在箱中,午后便会来拜见新主。娘娘还说,腊月初八大婚、十八入宫,时日紧,怕二位姑娘忙不过来,这些琐碎事儿她先替你们办了。”
这份体贴比赏赐本身更重。书瑶接过地契,指尖抚过墨迹簇新的“林文清”三字,眼眶微热。太后这是在明明白白地昭示:林文清这个皇后,她撑定了。
送走刘公公,文清翻开芳华庄的田亩图,轻声道:“大姐,加上这三个庄子,我入宫便有五个庄子,近两千亩地了。粮食、蔬果、鲜花、药材……都能自给自足。”
“还不够。”书瑶却摇头,拉着她回到书房。她从多宝阁暗格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翡翠印章——通体碧绿,印纽雕成展翅青鸾,不过拇指大小,却莹润剔透。
“这是?”文清接过细看。
“青鸾印。”书瑶压低声音,“我请匠作学堂最好的玉雕师傅做的,前后废了七块料子才成此一枚。印鉴图样我只给了林武和云枝,天下再无第四人知晓全貌。”
她握住妹妹的手,将印章放入她掌心:“入宫后,若有万分紧急、关乎生死之事要传递消息,或要调用林家暗中的力量,便用此印。印鉴会作为最高指令,见印如见我亲临。”
文清的手微微一颤。翡翠触手温润,她却觉得重若千钧:“大姐,这……”
“深宫如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书瑶眼神沉静,“太后虽支持你,但她首先是太后,其次才是你的倚仗。陛下待你虽有真心,但帝心难测。这枚印,是林家给你最后的底牌——非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但若真到了那一刻,别犹豫。”
文清握紧印章,重重点头。冰凉的玉石在掌心渐渐生温,仿佛注入了血脉相连的力量。
“还有这些。”书瑶又取出一个扁长锦盒,里面是厚厚一沓银票,面额从五十两到一千两不等,“五万两,通宝钱庄全国通兑。我已让云枝陆续兑换成金叶子、小颗珍珠、宝石戒面,会缝在你的衣裳夹层、书籍封皮、妆匣暗格里带进去。宫中验嫁妆有定例,不会细查到每一页书、每一件衣裳的夹层。”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记住,钱要花在刀刃上。收买人心、打点关节、赏赐下属,乃至……在关键时刻保全自己或他人性命,都需要钱。宫中份例是面子,这些才是里子。”
文清看着大姐为她筹划的这一切,喉头哽咽,却强忍着没让泪落下来。她知道,姐姐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能准备的都准备了。这份嫁妆,铺就的不仅是她入宫的路,更是她在深海中活下去的舟楫。
同一日,北疆靖北军大营。
杨骁的密奏是在傍晚时分写完的。军帐中只点了一盏油灯,他坐在案前,盯着自己刚写下的最后一行字:“臣自知有违军纪,甘受一切责罚。然北狄残部蠢动,边境不宁,臣恳请陛下容臣戴罪戍边,以战功雪耻。若陛下仍信臣,臣必肝脑涂地,死守国门;若陛下不信……臣唯求战死沙场,全杨家忠烈之名。”
笔尖在“死”字上顿住,墨迹洇开一小团阴影。他想起三日前那个夜晚,刘春杏身上甜腻的异香,她扑上来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决绝,还有帐外适时响起的巡夜脚步声——每一步都算计得精准,逼得他不得不吞下这枚苦果。
更憋屈的是,他明知是计,却无法破局。若不纳她,流言便是“靖北将军欺凌民女”,军威扫地;纳了她,便是往自己枕边埋了根毒刺。
“将军,”亲兵杨毅在帐外低声报,“给京中的信,已经安排最可靠的人送出了。一式两份,一份送府里,一份……直呈御前。”
杨骁闭了闭眼:“知道了。”
他收起密奏,蜡封,加盖私印。铜管入手冰凉,他却觉得烫手——这封信送出去,陛下会如何看他?是觉得他无能,连个女子都防不住?还是……能体察他的处境,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帐外北风呼啸,卷着雪粒拍打帐篷。杨骁想起陛下多年前巡视北疆时,曾拍着他的肩说:“杨骁,你是朕为将来备下的帅才。”那时他十八岁,刚独领一军,意气风发。
如今呢?他配得上“帅才”二字吗?
“将军,”李嬷嬷的声音在帐外响起,“药熬好了,现在给刘姨娘送去?”
杨骁深吸一口气:“去吧,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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