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续呈给皇后的条陈中,当她论述边塞官员选派、或谈及工造革新可能触及的利益集团时,她会巧妙地、不着痕迹地引用一些考评记录中看似中立、实则隐含问题的“事实”,来佐证自己的观点——比如,指出某位王尚书门生在主政某边州时,虽考评“优等”,但其任内军械损耗率异常偏高;或者,在论述商税改革时,提及某些大型商号与地方官员“过往甚密”,可能影响公平。
她不指名道姓,只摆出“现象”,引导皇后自己去联想、去质疑。同时,她更加卖力地完善自己的“开源”之策,将边塞工造、商贸发展与稳固边防、充盈国库紧密结合起来,提出的方案愈发具体可行,显示出极强的实务能力。
她的谨慎与才华,渐渐赢得了皇后更深的信任。这日,皇后在翻阅她新呈上的《边塞工造与商税改革并举疏》时,忽然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文清,你可知如今朝中,对边塞之事,分歧主要在何处?”
文清心中微动,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她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书籍,恭谨回道:“回娘娘,学生浅见,分歧主要在于‘稳’与‘变’二字。主张‘稳’者,惧生事端,宁可以金银绢帛换取边境暂时安宁,削减边饷亦是出于此虑;主张‘变’者,如学生之前所言,认为唯有主动经营边塞,增强其自身造血之能,方能长久巩固边防,减轻朝廷负担。”
“那你认为,孰是孰非?”皇后凤眸微抬,目光深邃。
“学生以为,二者并非完全对立。”文清不疾不徐,“‘稳’是基础,无稳定则无发展;‘变’是出路,无变革则难持久。关键在于把握‘稳’的度与‘变’的序。当前边军冬饷被扣,军心已有不稳之象,此‘稳’已失其基。当此之时,更需以审慎而坚定之‘变’来扭转乾坤。譬如扶持边塞工造,初期或需朝廷些许投入引导,然一旦形成规模,则不仅能补充军资,更能安定民心,吸引流民定居,此乃以‘变’求‘稳’之上策。反之,若一味求‘稳’而罔顾边军将士疾苦与边塞民生凋敝,则无异于抱薪救火,恐生更大祸乱。”
她再次将话题引向了边塞军民的真实困境,并将工造革新与稳固边防的核心诉求紧密结合。
皇后沉默片刻,轻轻颔首:“你倒是始终不忘根本。边军将士,确是我朝基石。你那兄长,如今……可有消息?”
文清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平静:“劳娘娘挂心,家兄仍在边军效力,近日家书言及一切安好,正忙于军务。”她不敢多说,生怕哪一句不慎,给兄长带来麻烦。
皇后看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谨慎,却没有点破,只是淡淡道:“嗯。边塞苦寒,将士们辛苦了。你这份《并举疏》,本宫觉得颇有见地,会交由户部与工部共同议处。你且安心,边塞之事,朝廷不会坐视不理。”
“谢娘娘!”文清深深一拜。她知道,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她正在一点点影响着最高决策者的看法,为边塞,也为林家,争取着更多的可能。
退出宫殿后,文清收到了书瑶通过特殊渠道辗转送来的家书。得知大姐成功渡过危机,并得到工部关注,她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眼眶微微发热。她将家书仔细收好,如同汲取着来自远方的力量。
她走到书案前,开始给书瑶回信。她没有提及宫中的暗流和皇后的询问,只报平安,并为大姐的成功感到由衷高兴,同时隐晦地提醒,永昌背后势力在朝中亦有不小的影响,让大姐务必万事谨慎。她也再次写了一封给林武的信,尽管知道可能依旧无法送达,但她还是写下了家人的牵挂与期盼。
北疆,林武化身的“陈默”带着伤痛与秘密,隐入南下的尘烟,继续着孤独而危险的潜伏。
望北城,林书瑶在危机暂解后,并未放松,而是凭借工部的东风和自身的坚韧,开始巩固根基,布局未来,目光已超越边城,投向更广阔的天地。
京城,林文清凭借智慧与谨慎,在波谲云诡的宫闱中初步站稳脚跟,其谏言开始进入朝廷议事的范畴,悄然影响着朝堂对边塞的风向。
兄妹三人,在各自截然不同的战场上,都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心性与不屈的意志,闯过了目前最艰难的关口,将命运的锋芒初步磨砺出来。但是前方的道路依旧布满荆棘,危机四伏,好在他们已经不再是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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