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堡的春日来得迟些,但绣坊院里的老槐树终究是抽了新芽,点点嫩绿在枝头绽开。书瑶却无心欣赏这春色,她正对着一本摊开的账册发愁。
上次走商虽得王管事相助保住了本钱,但预期的利润落空,绣坊的周转顿时捉襟见肘。更让她忧心的是,兴盛布行仿佛嗅到了什么,近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压价。
“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文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刚从青州回来不久,脸上还带着舟车劳顿的疲惫,眼神却清亮如昔。她走到书瑶身边,目光扫过账册上刺眼的红字,“我们的布匹生意,根基太浅了。”
书瑶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可如今绣品的利润薄,若不再寻些别的进项,怕是连绣娘们的工钱都发不出了。”
文清沉吟片刻,从随身的书袋中取出一本手抄的册子:“我在书院时,翻阅过一些各地物产的记载。姐,你看这里,”她指向其中一页,“北地的羊毛价格低廉,若能纺成毛线,织成毯子或厚布,在秋冬必然畅销。这生意,石堡还没人做。”
“羊毛?”书瑶一怔,接过册子细看。上面不仅记录了羊毛的收购、清洗、纺线的法子,还粗略估算了成本与利润,条理清晰,显然文清是下过功夫的。
“这倒是个路子…”书瑶眼中重新燃起光亮,“只是这纺线织布的技艺…”
“我打听过了,城西有几个从西边逃难来的妇人,会这门手艺。我们可以请她们来。”文清显然已考虑周全。
姐妹俩商议至深夜,烛火跳动了数次。最终,书瑶拍板:“就依你。明日我便去寻那几个妇人,再托铁叔去乡下收羊毛。总要闯出一条新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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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石堡军营中的林武,处境愈发微妙。
永昌商号的案子悬而不决,他在军中的地位也变得尴尬起来。明面上,他仍是立功受赏的什长;暗地里,他却能感觉到同僚们的疏远和上级若有若无的冷待。就连孙参军,见到他也只是公事公办地点头,再无多余言语。
这日,他接到调令,被派往距离石堡三十里外的一处前沿哨所驻防。名义上是加强边防,实则是将他调离了权力中心。
“林什长,哦不,现在该叫林哨长了。”刘莽阴阳怪气地来“送行”,“那哨所位置紧要,责任重大,守备大人这是重用你啊!可千万别辜负了大人的期望。”
林武面无表情地整理着行装,将一套磨损的皮甲和几本兵书塞进包袱。他知道这是排挤,却无力反抗。
“什长,我们跟你去!”二狗的伤刚好利索,梗着脖子道。栓子几人也纷纷站了出来。
林武看着这些生死与共的兄弟,心头一热,却摇头道:“军令如山,调令只我一人。你们留下,好生听孙参军调遣。”他拍了拍二狗的肩,“保护好自己。”
独自一人踏上前往哨所的路,林武的心情比这春日的风更冷。他回头望了一眼渐远的石堡城墙,想起大姐的绣坊,想起远在青州的妹妹,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他必须在这个偏僻的哨所站稳脚跟,必须找到破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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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女子书院内,文清那首《问边塞》带来的涟漪尚未平息。
这日课后,苏山长再次将她唤至书房。不同于以往的温和,苏山长今日神色颇为郑重。
“文清,陈老夫人回京前,给我留了句话。”苏山长缓缓道,“她问,能写出‘愿借天公三分暖,送与边关将士安’的女子,对如今北疆的防务与互市,可有什么实在的见解?”
文清心中一震。这已不是简单的诗词欣赏,而是近乎考校时务策问了。
“学生… 年幼识浅,岂敢妄议军国大事。”
“非是让你妄议。”苏山长目光深邃,“老夫人是想听听,真正来自边塞的人,如何看待那边的情势。你无需顾虑,将你所见、所闻、所思,写成一篇策论即可。记住,务求真切,不必追求辞藻。”
这是一个巨大的机遇,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文清回到斋舍,对着铺开的宣纸,久久未能落笔。她想起了石堡城墙上的风霜,想起了大姐经商的不易,想起了二哥在军中的处境,想起了那些往来商队带来的消息与隐忧…
她闭目沉思,再睁开时,眼神已然坚定。她提笔蘸墨,在纸端写下标题:《边塞防务与商贸互市疏》。
她并未空谈道理,而是从一次随铁叔去乡下收布时,听老农抱怨戍卒减少、巡边不勤,导致附近牧场时遭小股马贼骚扰说起;又从大姐两次走商遇险,谈及商路安全与边军巡逻的关系;再结合二哥偶尔提及的军中粮饷、器械状况,分析其中利弊…
她写得很慢,字字斟酌,力求每一句都有依据,每一个观点都源自真实的见闻与思考。窗外月色渐浓,她浑然不觉,完全沉浸在那片承载着她所有牵挂的边塞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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