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静静流淌在黑风岭的密林之间。林武带着手下十个精挑细选的兵士,如同鬼魅般潜行在崎岖的山路上。每个人都穿着深色夜行衣,脸上涂抹了炭灰,尽可能地将自己融入这片浓重的黑暗。
“什长,前面就是鹰嘴涧。”斥候二狗匍匐回来,压低声音报告,“看到火光,约莫十几人,守着几辆大车。”
林武打了个手势,小队立刻停止前进,隐入路旁的灌木丛中。他小心翼翼地拨开枝叶,望向山涧方向。跳跃的火光映出几个晃动的身影,以及被油布覆盖的货物轮廓。那形状,与他上次在永昌商号外看到的极为相似。
“栓子,你带三个人绕到东侧高地,占据有利位置,听我信号行动。”
“二狗,你眼神好,再靠近些,看清楚他们交接的是什么人。”
“其余人,跟我来。”
命令被无声地传递下去,队员们依令散开,动作干净利落。经过数月的严格操练和那次惊险的监视任务,这支小队已成为林武手中最锋利的刀。
林武带着剩余的人,借助岩石和树木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山涧靠近。夜风穿过林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完美地掩盖了他们的动静。
就在他们距离目标不足百步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又一队人马举着火把来到涧底,与先前那伙人汇合。借着火光,林武瞳孔猛地一缩——新来的人中,竟有两个穿着北狄人特有的翻毛皮袄,腰间配着弯刀!
果然与境外有关!
双方开始交接货物。油布被掀开一角,露出里面寒光闪闪的军制弩箭和成捆的刀剑。林武心中怒火翻涌,就是这些本该装备边军的利器,可能正被用来屠戮自己的同胞!
他强压下立刻冲出去的冲动,对身旁的队员比划了几个手势,示意他们记录对方的人数和特征。这是孙参军再三强调的——取证比拦截更重要。
然而,意外总在不经意间发生。一名隐藏在树上的队员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腿脚发麻,不慎踩断了一根枯枝。
“咔嚓!”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
“什么人?!”涧底的人瞬间警觉,火把齐齐转向声音来源。
“被发现了!动手!”林武当机立断,厉声喝道,同时抬手一箭,精准地射翻了对方一名手持弓弩的守卫。
霎时间,杀声四起!
栓子等人从东侧高地射下密集的箭矢,压制对方。林武则带着人如猛虎下山,直扑货物所在。他深知,必须拿到确凿证据。
“拦住他们!毁了货物!”对方头目声嘶力竭地大喊。
兵刃相交,火星迸溅。林武手中长刀挥舞,格开劈来的弯刀,顺势一个突刺,将一名冲上来欲点燃油布的贼人捅了个对穿。热血溅在他脸上,带着腥咸的气息,他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些军械。
战斗异常惨烈。对方人数占优,且凶悍异常,那两个北狄人更是刀法诡异,力道沉猛。林武肩上的旧伤开始隐隐作痛,动作稍一迟滞,左臂便被划开一道血口。
“保护什长!”二狗见状,红着眼挡在他身前,用身体硬生生扛住了一记劈砍。
“二狗!”
“别管我!抢东西!”二狗嘴角溢血,死死抱住那个伤他的北狄人。
林武咬牙,转身扑向一辆大车,猛地掀开油布,抓起几支弩箭和一把腰刀,塞入随身携带的皮囊。这就是证据!
“撤!交替掩护!撤!”他嘶声下令。
幸存队员们且战且退,栓子在高处以弓箭精准点名,拖延着追兵。林武搀扶着受伤的二狗,在众人的掩护下,迅速隐入来时的密林。
身后,贼人的叫骂声和火光渐渐远去。直到确认安全,林武才下令停下休整。清点人数,十人小队,折了两人,三人带伤,二狗伤势最重。
他看着队员们疲惫而染血的面庞,看着怀中气息微弱的二狗,想起生死未卜的赵铁头队长,一股巨大的悲愤和无力感攫住了他。即使拿到了证据,又能如何?这些隐藏在黑暗中的蠹虫,真的能根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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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石堡守备府议事厅。
林武单膝跪地,将染血的皮囊和一份详细陈述呈上。
“…… 情况便是如此。此次查获的军械,经辨认,确为兵部监制,与末将此前在永昌商号外所见,制式相同。现场发现北狄接应人员两名,已被击毙其一。人证、物证俱在,请大人明察!”
守备大人面色铁青,翻看着那几支弩箭,上面清晰的官造印记刺眼无比。孙参军立于一侧,眼神锐利地扫过厅内众人的表情。王管事垂手站在角落,面色如常,只是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岂有此理!竟真有人敢通敌卖国!”守备大人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案几上,“林武,此次你立下大功!本官定会如实上报,为你等请功!至于永昌商号… 孙参军!”
“末将在!”
“即刻带人,查封永昌商号,相关人等,一个不漏,给本官细细地查!”
“是!”
命令下达,整个石堡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兵马调动,衙役出动,永昌商号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
林武拖着疲惫且带伤的身体回到营房,军医早已等候在此,为他重新处理伤口。刘莽远远地看着他,眼神复杂,终究没再过来冷嘲热讽。
然而,林武心中并无多少喜悦。他知道,查封一个永昌商号,或许只是斩断了这条黑色链条的末端。那些真正隐藏在幕后的大鱼,依然深藏水底。王管事那日的“提醒”,刘莽莫名的敌意,还有这仿佛总能提前得到风声的走私团伙… 一切都暗示着,石堡的水,比想象得更深。
他望向青州的方向,不知文清在书院一切可好?又望向绣坊的方向,期盼大姐此行平州,一切顺利。在这暗流汹涌的边城,他必须更加强大,才能护住他想守护的一切。
而此刻,远在平州的书瑶,对石堡发生的这一切毫不知情。她刚刚与沈老板谈妥了一批新布料的价钱,正满心欢喜地计算着此行的利润。她不知道,一场针对她,或者说针对林家兄妹的更大风暴,正在悄然酝酿。黑风岭的失利,让某些隐藏的势力,彻底注意到了他们这三个从微末中挣扎而出的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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