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那场深夜长谈,如同在密不透风的宫墙上凿开了一扇窗,让林曦得以窥见帝国核心的运作,也让他与凤临天之间建立了一种超越寻常君臣、甚至超越性别界限的奇特信任。
几天后的清晨,一道旨意震惊了整个凰廷。
旨意内容并不复杂,却字字千钧:特许听竹苑林曦公子,可自由出入翰林院藏书阁,不限门类;可于非朝会时辰,至宣政殿偏殿旁听部分政事议论;赐其“侍读”虚衔,秩比五品,以示嘉奖其勤学之功。
这道旨意,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自由出入翰林院藏书阁?那里收藏着帝国最核心的典籍档案,甚至包括一些机要文献!一个后宫男妃,竟被授予如此权限?
旁听政事?虽然只是偏殿旁听,但这意味着他能够接触到帝国最前沿的政务信息!这是连许多低阶官员都没有的待遇!
“侍读”虚衔,秩比五品?这更是一个极其微妙的信号。虽无实权,却代表着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认可,意味着他不再仅仅是后宫“臣侍”,而是在名义上有了一个可以立足前朝的“官身”!
这道旨意,几乎是将林曦从后宫的“玩物”范畴,硬生生拔高到了“预备官员”的层面!虽未明言,但其指向性,不言而喻。
旨意一出,前朝后宫,一片哗然!
后宫之中,柳侧君听闻此事,气得当场呕血,病情加重。他原本指望父亲在前朝施压,慢慢收拾林曦,没想到陛下竟如此明目张胆地抬举他!这简直是将他们世家的脸面踩在脚下!
苏公子、赵公子等人更是惶惶不可终日,看向听竹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与嫉妒。他们争破了头,也不过是想多得陛下几分垂怜,而林曦,却直接走向了一条他们想都不敢想的道路!
之前与林曦交好的周公子、李公子等人,在震惊之余,则是狂喜与庆幸。他们知道自己赌对了!林曦的崛起已然势不可挡,他们这些“早期投资者”,或许也能跟着沾光?
前朝的反应则更为激烈。
以柳尚书为首的世家官员们义愤填膺,纷纷上奏,言辞激烈。
“陛下!后宫干政,乃亡国之兆啊!”
“林曦一介贡品,男妃之身,岂可染指朝堂?此例一开,纲常何在?礼法何存?”
“陛下三思!此举恐寒了天下士子之心!”
奏书如同雪片般飞向御书房。
然而,这一次,凤临天的态度异常强硬。她将几份措辞最激烈的奏疏留中不发,并在一次小范围朝议时,当着几位重臣的面,冷声道:
“朕用人,唯才是举,不问出身。”
“林曦虽出身后宫,然其才学见识,心系社稷,远胜某些尸位素餐、只知空谈礼法之辈!”
“尔等若觉其不堪,大可拿出真才实学,与他当庭辩驳!若能胜之,朕即刻收回成命!”
“若不能,便给朕闭嘴!”
女帝罕见的雷霆之怒,加上之前沧江一案余威尚在,顿时压得大部分反对声音偃旗息鼓。柳尚书等人虽然恨得牙痒痒,却也不敢在明面上继续硬顶,只能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处于风暴中心的林曦,接旨时却表现得异常平静。他恭敬地叩谢皇恩,脸上并无太多狂喜,只有一种沉静的、仿佛理应如此的神情。
他知道,这是凤临天对他能力的认可,也是将他正式推向前台,作为一把利剑,去搅动那潭死水的开始。从今往后,他将不再有退路,必须直面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
但他无所畏惧。
旨意下达的第二天,林曦便换上了一身更为庄重的、符合“侍读”身份的青色常服(虽无官服,但颜色制式已向官员靠拢),第一次以“旁听”的身份,踏入了宣政殿偏殿。
当他出现在偏殿门口时,里面正在低声议论的几名官员瞬间安静下来,目光复杂地投向他。有好奇,有审视,有不屑,也有隐藏极深的忌惮。
林曦仿佛没有看到那些目光,他神色自若地走到分配给“侍读”的、位于角落的座位上,安然坐下,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准备记录。
他听得极其认真,对于官员们讨论的关于漕运改良、边境互市等议题,他虽不发言,但眼神专注,偶尔会低头快速记录下要点或自己的思考。
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根刺,扎在某些人的眼里。但偏偏他姿态低调,行事规矩,让人抓不到任何错处。
几次旁听下来,一些较为开明或中立的官员,开始对他有所改观。他们发现,这个年轻的“林侍读”并非徒有虚名,他确实在认真听,认真学,偶尔私下交流时,也能提出一些颇有见地的看法。
而林曦,则通过这些旁听,更快地熟悉着帝国的政务运作和各方势力的立场,不断完善着自己的认知和……未来的“改革路线图”。
这天旁听结束,他走出宣政殿,正好遇到下朝出来的几位翰林院学士。其中一位姓王的老学士,之前对林曦借阅书籍多有指点,算是少数对他没有偏见的高官。
王学士看着他,捋了捋胡须,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林侍读,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望你好自为之,莫负圣望,亦莫负……己身才学。”
林曦深深一揖:“谢王老教诲,曦谨记于心。”
他知道,这条路注定充满荆棘,但他已踏上征程,便绝不会回头。
回到听竹苑,青墨和丹青看着他一身青色常服,气度愈发沉凝,眼中充满了崇拜与激动。
“公子,您现在可是……可是有官身的人了!”青墨激动得语无伦次。
林曦笑了笑,脱下外袍,换回舒适的常服,语气轻松:
“什么官身不官身的,不过是个‘临时工’罢了。”
“活儿多,钱少,风险高……唉,这届老板(女帝),画饼功夫倒是一流。”
话虽如此,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斗志。
从“贡品”到“国士”,这身份的转变,不过是他在这个世界书写传奇的……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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