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美包装的生产车间像被无形的墙隔成了两个世界。前区的洁净工区里,流水线泛着冷白的金属光泽,红罐在传送带上跳跃,质检员的白手套拂过罐身时几乎不染纤尘;而后区的废料处理岗,却像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堆积如山的红罐边角料锈迹斑斑,废铁皮蜷曲如枯骨,包装碎屑混着机油凝成黑褐色的泥块,酸腐味与铁锈味在空气里发酵,连阳光都穿不透弥漫的粉尘,只能落下几缕昏黄的光柱,照亮飞舞的尘埃。墙角的水龙头早就锈死了,拧开时只滴下几滴浑浊的水,在地面砸出小小的泥坑。
林雪的工装在质检岗时总保持着雪般的洁白,指尖捻着游标卡尺掠过红罐接缝时,连呼吸都放得轻柔。桌角的绿萝是她亲手养的,叶片上从不见半点灰尘。可这份洁净,在她跟着杨俊男直播揭露车间黑幕的第三周,被车间主任的皮鞋声碾碎了。
清晨的开工铃余音未落,主任带着两个学徒堵在质检岗门口,油亮的皮鞋碾过洁净的地板,留下两道灰痕。“林雪,调去废料处理岗。”他把调岗通知单拍在质检台上,搪瓷杯里的茶叶沫子都震得跳起来,“现在就去,那边缺人。”学徒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整理着新的质检工具,塑料盒碰撞的声音格外刺耳。
周围的缝合机瞬间安静,女工们手里的质检笔悬在半空。谁都清楚,废料处理岗是全厂的“炼狱”——破碎机运转时震得人胸腔发麻,铁皮边角能轻易划开劳保服,一天下来,鼻腔里能掏出半捧铁锈灰。上一个在那儿干的老郑,不到半年就得了严重的尘肺病,如今还在家休养,每次来厂区复查,咳嗽声都像破旧的风箱。
“主任,”林雪的质检记录册还摊在桌上,最新一页的合格率是99.7%,红笔圈着的“优”字格外醒目,“我上月的绩效是车间第一,凭什么调我去废料岗?”
主任嗤笑一声,手指敲着通知单上的公章:“凭我是主任。废料岗总得有人去,你年轻,多历练历练。”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墙上的直播回放屏——那是王磊特意挂的,循环播放着林雪采访老工人的片段,“再说了,你不是爱‘深入基层’吗?这下正好,好好体验体验。”他刻意把“体验”两个字咬得很重,像在啐一口痰。
缝合机的嗡鸣声又起来了,却带着股火药味。张姐把刚检好的红罐往传送带上一推,铁皮相撞的脆响里藏着怒气:“主任这叫历练?上回让你侄子去仓库管料,那才叫历练吧!”李嫂跟着接话:“小雪昨天还帮车间改了抽检流程,光这一项就省了两小时工时,您倒好……”
“反了?”主任猛地一拍桌子,搪瓷杯里的水溅在通知单上,晕开一片墨渍,“车间调度轮得到你们插嘴?林雪,要么去废料岗,要么交辞职报告,十分钟后我来查岗。”他转身时,皮带扣撞在金属台面上,发出一声嚣张的脆响,学徒们紧随其后,脚步声里满是得意。
林雪捏着那页印着“优”字的记录纸,指节泛白。她看见杨建国带着老焊工们从冲压区走过来,张师傅手里的焊枪还冒着余烟,老郑师傅的防尘口罩挂在脖子上,露出布满疤痕的喉咙——那是年轻时被铁皮划的,当时血流了半盆,还是林雪的父亲背着他跑了三公里才到医院。
“丫头,别去。”老郑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铁,“那破地方……”
“我去。”林雪突然合上记录册,金属搭扣“咔嗒”一声,像把锁锁住了情绪。她脱下质检岗的白围裙,露出里面的蓝色工装,“但我有条件,废料岗的所有数据,归我管。每天的出入库记录、废料分类明细,我要一式两份,一份交车间,一份我自己留着。”
废料处理岗的铁皮房像个被遗忘的铁盒子,阳光从破洞的屋顶漏下来,在积灰的地面上投下铜钱大的光斑。墙角堆着半袋没开封的防尘口罩,包装上落的灰能写出字来。老周师傅正蹲在破碎机旁抽烟,见林雪进来,慌忙踩灭烟头:“丫头,你咋真来了?”他掀开墙角的铁盒,里面是半盒创可贴和一瓶碘伏,瓶身的标签都掉了一半,“这是老郑留下的,说废料堆里藏着‘刀子’,上次他就是被一块带尖的铁皮戳穿了手掌。”
林雪穿上厚重的帆布劳保服,拉链拉到顶时,领口勒得脖子发紧,像被套上了铁箍。她试着拎起脚边的废料袋,铁皮边角立刻在手套上划出三道白痕,像三条银色的蛇。“周师傅,教我开机吧。”她把头发塞进防尘帽里,只露出双眼睛,睫毛上很快落了层灰,眨眼时像蒙了层纱。
破碎机启动的瞬间,林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共振,牙齿打颤的声音盖过了机器轰鸣。她把蜷曲的铁皮塞进进料口,飞溅的铁屑像细小的火星,擦过脸颊时带着刺痛,在防尘帽上撞出细碎的响。第一袋废料处理完,她摘下口罩换气,呛得咳出的痰里都带着铁锈色,落在地上像朵残破的小红花。老周在一旁数着铁皮边角:“往常这些废料里,总有三成能回炉重造,可最近……”他忽然压低声音,往仓库方向瞥了一眼,“上个月我看见张兰的侄子半夜来拉废料,说是‘特殊处理’,拉走的全是没怎么变形的好料,装了满满一卡车,当时他还给了我两百块钱封口费,我没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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