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御马监到乾清宫的这条路,楚宁走得格外沉重。
领路的小太监脚步匆匆,青石宫道在冬日晨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楚宁袖中的手紧紧握着那个油布小包——赵老爹塞给她的,李氏留下的“唯一一点东西”。小包轻飘飘的,但压在心头却有千钧之重。
康熙为何突然传召?
是药渣检验结果出来了?还是昨夜井边会面的事已经传到圣听?抑或……皇上查到了二十四年前旧案的蛛丝马迹?
每一种可能都让楚宁脊背发凉。
她强迫自己冷静。深吸一口气,寒风灌入肺腑,带来刺痛般的清醒。无论如何,面圣之时绝不能露怯。康熙是何等人物?八岁登基,擒鳌拜,平三藩,收台湾,一双眼睛能洞穿人心。在他面前,一丝一毫的慌乱都可能被放大成致命的破绽。
乾清门的守卫验过腰牌,放行入内。
南书房位于乾清宫西侧暖阁旁,是康熙日常批阅奏折、召见近臣之处。楚宁来过几次,但每次踏入这道门槛,都有种踏入历史旋涡的错觉——这里的每一本书,每一份奏折,都可能决定着天下苍生的命运。
小太监在门外停步,躬身道:“楚姑娘稍候,奴才进去通禀。”
楚宁垂首立在廊下。檐角的铁马被风吹动,发出细碎的叮铃声。她悄悄调整呼吸,将油布小包往袖袋深处推了推,确保不会意外滑落。
片刻,门内传来低沉的声音:“让她进来。”
南书房内暖意融融。
地龙烧得正旺,空气里有淡淡的墨香和檀香气味。康熙坐在紫檀大案后,身着石青色常服,未戴朝冠,只束着明黄发带。他正在批阅奏折,朱笔在折子上圈画,并未抬头。
楚宁跪下行礼:“奴婢楚宁,叩见皇上。”
“起来吧。”康熙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楚宁起身,垂手侍立。余光扫过书案——堆积如山的奏折,几本翻开的书册,还有一只青玉笔山。案角放着一个黄杨木盒,盒盖半开,里面似乎装着药材。
康熙放下朱笔,终于抬眼看向她。
那目光并不锐利,却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深沉。他打量楚宁片刻,缓缓开口:“朕听闻,你这几日都在承乾宫伺候佟贵妃?”
“回皇上,是。”楚宁的声音平稳,“贵妃娘娘病体未愈,奴婢略通医理,帮着照看汤药。”
“略通医理?”康熙的指尖在案上轻轻叩了叩,“朕倒想知道,你对贵妃的病,有何见解?”
楚宁心头一紧。这个问题看似随意,实则凶险。答得浅了,显得无能;答得深了,可能触及不该触碰的禁区。
她斟酌词句:“奴婢愚见,贵妃娘娘之症……似病非病。表面看是风寒久咳、气血两虚,但脉象时沉时浮,病势反复无常,不似寻常病症。”
“哦?”康熙身子微微前倾,“那依你看,是何缘故?”
楚宁咬了咬牙。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赌康熙真的关心佟贵妃,赌他想知道真相。
“奴婢怀疑……”她抬起头,直视康熙,“娘娘可能是中毒。”
书房里寂静了一瞬。
炭盆里的银炭噼啪轻响。康熙脸上没有惊讶,也没有怒意,只有一种深不可测的平静。他沉默良久,才道:“中毒?你可有证据?”
“奴婢前日取了些药渣样本,托人送太医院检验。”楚宁如实道,“结果应当……今日能出。”
康熙没有接话,反而伸手打开案角的黄杨木盒,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纸包,推到案边:“你看看这个。”
楚宁上前两步,小心打开纸包——里面是几片深褐色的药材残渣,已经干枯,但依稀能辨出形状。
“这是太医院今晨送来的检验结果。”康熙的声音依旧平静,“你送去的药渣里,确实检出毒物。但不是一种,是三种。”
楚宁的手指微微颤抖。
“第一种,碎骨子,关外毒蕈炼制,别称‘牵机引’。毒性缓慢,长期服用会侵蚀脏腑,状似久病不愈。”康熙缓缓道,“第二种,马钱子,量微,但会加剧咳喘。第三种……”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是洋金花。”
楚宁呼吸一滞。洋金花——这名字她听过,在现代医学中,这是曼陀罗的别称,含有莨菪碱,过量可致幻、昏迷,甚至死亡。
“三种毒物,来源不同,药性相冲。”康熙看着楚宁,“下毒之人,似乎并不急于取贵妃性命,而是要她……长久地受苦。”
楚宁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不是为了毒物的复杂,而是为了康熙此刻的平静——他早已知道,甚至可能知道得更多。
“皇上……”她声音发干,“此事……”
“此事朕已命人暗查。”康熙打断她,重新靠回椅背,“但今日召你来,并非只为说这个。”
他伸手,从案头一摞奏折底下,抽出一件东西。
一块布。
染血的旧布。
楚宁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布料的质地、颜色、甚至血迹的形态,都和她怀中那块一模一样。不,应该说,就是同一块布上撕下来的另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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