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茂山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窗外的阳光有点扎眼,吵吵嚷嚷的人声、消毒水的味儿,一股脑地涌进来,呛得陈茂山脑壳疼。
他靠在病床摇起来的上半截,看着自个儿细了一圈的手腕子,还有点恍惚。
这就……出来了?
从李半城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龙潭虎穴里,囫囵个儿出来了?
像做了场光怪陆离又血腥的噩梦,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现实的病床上,浑身酸痛提醒着那并非虚幻。
阿强从外面走进来。
把他的东西放在床边,然后走了。
临走只留了句“李先生吩咐,好生休养,山水有相逢”,就再没露过面。
那语气平淡得像在交代一件寄存物品。
李半城那种人,睚眦必报,掌控欲极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山水有相逢”,这话听着客气,里头藏的刀子,能刮人骨头。
还有后山那声咆哮……他到现在想起来,后脊梁还冒凉气。
那绝不是结束,更像是某种更可怕东西被惊醒的前兆。
伤好得七七八八,医院是不能再待了。他揣着阿强留下的那点薄薄的“营养费”,办了出院手续。
钱不多,但够他找个便宜地方先猫一阵子。
他在城郊结合部找了间一个月三百块的出租屋,除了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就是个掉漆的破桌子,墙壁斑驳,空气里有股潮湿的霉味。
他把那本《麻衣神相》和守山铃小心翼翼地藏在床板底下,用旧报纸裹了好几层。
看着这间家徒四壁、比当初豆腐坊还寒酸的屋子,他咧咧嘴,得,绕了一大圈,斗过鬼,闯过龙潭,他娘的最后又滚回这泥地里了,还不如当初卖豆腐的时候呢,好歹可以偷偷瞅两眼街上的娘们儿,心里有个爽头。
可到底是不一样了。
他低头看看自个儿的手,指尖那熟悉的、细密的刺痛感还在,提醒着他经历的那些不是梦,是刻进骨头里的印记。
他现在看人,总忍不住下意识地去瞅对方的脸,脑子里自动往外蹦那些“天庭饱满”、“印堂发黑”、“山根断陷”的词儿,像得了职业病。
有一回去楼下小卖部买烟,老板娘正跟人哭诉儿子不争气,赌钱欠了一屁股债,要死要活的。
陈茂山瞅着她那发青浮肿的眼圈和散乱逆生的眉毛,鬼使神差地,没管住嘴,说了句:“大姐,您这田宅宫凹陷,儿女宫带煞,气色蒙尘,近期还是看紧点孩子,少往东南方向去,怕是……有破财之灾。”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那老板娘也愣了,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扯住他的袖子,非要他给说个明白,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陈茂山头皮发麻,胡乱应付了几句“积德行善,莫生贪念”之类的车轱辘话,抓起烟,像被狗撵似的跑了。
回到出租屋,心还怦怦跳,跟做了贼一样。
他娘的,这“茅坑相士”的后遗症算是落下了,想甩都甩不脱。
生计成了头等大事。
李半城给的那点钱,坐吃山空,快见底了。
他寻思着,还得重操旧业,不然得饿死。
可“茅坑相士”这名号是不能再用了,太扎眼,怕把不该招的人招来。
他在旧货市场花二十块钱淘了件皱巴巴的、像那么回事儿的深色褂子,又弄了副劣质的墨镜戴上,遮住半张脸。
找了个离住处远点、人流量大的天桥底下,铺开一张写着“麻衣相法,指点迷津”的破布,摆上几个铜钱做样子,就算开张了。
起初几天,屁的生意都没有。
路过的人要么当他透明,要么投来鄙夷的目光,偶尔还有城管来轰。
他蹲在那儿,看着车水马龙,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直到有一天,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浑身香水味能熏死苍蝇的中年妇女,在他摊前晃悠了好几圈,最后犹犹豫豫地坐下来,压低了声音问他能不能看姻缘。
陈茂山隔着墨镜,瞅着她那过度填充显得僵硬的苹果肌和略显刻薄下垂的嘴角,心里想起《麻衣神相》里关于“面皮紧绷,情缘浅薄”、“唇薄口小,言语挑剔”以及“孤寡相”的零碎说法。
他硬着头皮,学着以前忽悠李羽霏时那种半文半白、云山雾罩的劲儿,扯了一通什么“鱼尾纹乱,情路多舛”、“夫妻宫暗淡,良缘未至,强求反招是非”,建议她“清心寡欲,修身养性,静待时机”。
那妇女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神从怀疑到专注,最后居然真从名牌包里掏出五十块钱塞给他,还紧紧握了下他的手说:“大师你说得对!我就是太急了!老是遇人不淑!我回去就好好静静!”
捏着那带着香水味和体温的五十块钱,陈茂山手心有点冒汗,心里五味杂陈。这……这就赚到钱了?靠这点连蒙带猜、自己都不全信的胡说八道?
打那以后,生意居然慢慢有了点起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算命簿请大家收藏:(m.20xs.org)算命簿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