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冬雪悄然而至,细碎的雪沫子打着旋,将小河村染上一层单薄的素白。
寒气渗入骨髓,土坯房愈发难熬,呼啸的寒风总能找到缝隙钻进来。
林默畏寒,大部分时间蜷在土炕上,身上盖着那件拼凑的獾皮袄子,依旧冷得嘴唇发紫。
柴刀就放在枕边,触手可及。
他清醒的时间似乎多了一些,虽然眼神依旧空洞,但偶尔会长时间地盯着结满冰花的窗户,或者倾听窗外风雪呼啸的声音。
无人知晓那空茫的脑海深处,是否有什么在无声地涌动。
玄机子弄来个破旧的泥炉,又费尽心思寻了些耐烧的硬木根,整日里烟熏火燎地烧着,才勉强让屋里有了丝暖意。
日子越发清苦,存粮见底,能换的东西早已换光。
老道士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时常对着空荡荡的米缸发愁,却从不将焦虑在林默面前显露分毫。
劈柴的活计并未因寒冬停止。那些坚硬如铁的冻木、老树根,反而成了林默每日必须面对的任务。
玄机子似乎刻意为之,找来的木柴一批比一批难劈。
过程依旧艰难。林默挥刀的动作因寒冷而更加僵硬,每一次发力都牵动着未愈的暗伤,带来刺骨的疼痛。
汗水和雪水浸湿他单薄的衣衫,又在低温下迅速变得冰冷。
他时常劈一会儿就要停下来剧烈喘息,苍白的脸上因用力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但玄机子冷眼旁观,发现这少年握刀的手,在极致的疲惫和寒冷中,反而变得越来越稳。
那柄锈钝的柴刀在他手中,仿佛拥有了某种奇异的生命力,总能以最省力、最精准的角度切入木柴最脆弱的纹理。
不再是单纯的劈砍,更像是一种…庖丁解牛般的分解。
没有章法,没有招式,只有千锤百炼后融入骨血的本能,在严寒与痛苦的磨砺下,正一点点从沉睡中苏醒。
柴刀本身,也似乎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频繁的使用磨去了些许最表层的浮锈,刃口处隐约能看到一线黯淡却坚实的金属寒光。
那点深藏的星芒,在每一个林默耗尽力气沉睡的深夜,都会如期亮起,渗出那丝微弱的清凉细流,滋养着他破败的躯体。
这种滋养效果微乎其微,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却坚定不移。
林默咳血的次数减少了,指尖那令人心悸的冰冷也稍稍回暖了一丝。
这一切变化细微到连玄机子都难以确信,只模糊觉得这少年的生机,似乎不再像风中残烛那般飘摇。
这一日,雪暂歇,天色阴沉得厉害。
林默照例在院中劈着一块格外硕大扭曲的老树根,柴刀与冻木碰撞,发出沉闷的咄咄声。
玄机子在一旁搓着手,哈着白气,盘算着最后那点糙米还能吃几天。
突然,村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犬吠,打破了山村冬日的沉寂。
数名穿着公门服饰、腰佩制式腰刀的官差,在一个当地乡导的带领下,骑着瘦马,径直闯入了小河村这片穷乡僻壤。
为首一人面色冷峻,目光如电,扫过破败的村落,最终落在了村尾那间冒着微弱炊烟的土坯房。
村民们惊恐地躲回屋里,透过门缝紧张地张望。
老里正颤巍巍地迎上去,被那为首的官差不耐地挥手推开:“奉州府令,清查户籍,缉拿可疑人等!尔等速速回避!”
声音洪亮,带着官家特有的威严,在寂静的山村里显得格外刺耳。
玄机子脸色骤变,一把拉起还在机械劈柴的林默,就想往屋里躲。
但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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